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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师厚挽词三首 其一 北宋 · 范纯仁
七言律诗 押文韵
妙年辞笔已惊人,不谓明时阻致君。
白首郎中归白水,青衿弟子到青云(自注:翰林贾直孺,公之门弟子。)。
渊明雅有归田兴,贾傅空留吊屈文。
千载定应无孔孟(元刻明修本作圣),一言谁为诔孤坟。
三萧行贺萧丞定夫子登科 宋 · 傅西斋
吾乡前辈多风谊,教子读书全盛事。
刘斯立在庆历间(自注:斯立名立之,姚晔榜。),二子同升俱上第(自注:原父、贡父,贾黯榜。)。
后来嘉祐孔长源(自注:长源名延之,杨寘榜。),三子联登相后先(自注:经父,王俊民榜;常父,许将榜;毅父,彭汝砺榜。)。
元丰四谢更同榜(自注:谢懋,特奏前名;子举廉,侄歧、世充皆同年。),一家科第光烨然。
直到淳熙徐思叔,亦与二子连芳躅。
又报年来萧定夫,绍定两科庭下玉。
二百年间能几家,刘家孔家无以加。
才名学行总名世,不但官爵称高华。
谢家独有民师著,徐家大无鸣诗句。
人道萧室父子三,前辈流风无让处。
萧公要是真醇儒,家无他物惟有书。
自家读了教儿读,夜半书声喧里闾。
造物负公还不贫,嘉定庚辰汉庭右。
此时二子已崭然,公曰吾心汝其懋。
果然相继取高科,二哥饶著与三哥。
乃翁笑向月中问,吾家桂树何其多。
月娥报道萧家桂,生满月中香满世。
移过东山能几年,今日方教翁满意。
祝公此意令深长,香名当使百世芳。
前贤事业远且大,三刘三孔尤辉光。
世科膴仕公家有,实声莫落谢徐后。
要知渝上一萧家,突过四家名宇宙。
我曾与公同荐名,服公文行识公真。
更与贤郎共文社,情谊凛凛如霜筠。
翻笑传家三父子,草亭老人空厉志。
曾不得名于荐书,仅有大儿前擢第。
小儿四度试春官,尚期他日修征鞍。
如今饥卧空山里,慨想前事悲汍澜。
喜闻令子归锦里,夜不能眠推枕起。
瓣香寓作三萧行,寄贺萧公当双鲤(《宋诗纪事补遗》卷九一引《截江网》)。
御试策一道(有题) 宋末元初 · 文天祥
出处:全宋文卷八三一七、《文山全集》卷三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六四
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。超乎无极太极之妙,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;根乎阴阳五行之赜,而实不外乎仁义礼智、刚柔善恶之际。天以澄著,地以靖谧,人极以昭明,何莫由斯道也。圣圣相传,同此一道。由修身而治人,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,本之精神心术,达之礼乐刑政。其体甚微,其用则广,历千万世而不可易。然功化有浅深,證效有迟速者何欤?朕以寡昧,临政愿治,于兹历年,志愈勤,道愈远,窅乎其未朕也,朕心疑焉。子大夫明先圣之术,咸造在廷,必有切至之论,朕将虚己以听。三坟而上,大道难名;五典以来,常道始著。日月星辰顺乎上,鸟兽草木若于下,九功惟叙,四夷来王,百工熙哉,庶事康哉,非圣神功化之验欤?然人心道心,寂寥片语,其危微精一之妙,不可以言既欤?誓何为而畔,会何为而疑,俗何以不若结绳,治何以不若画像?以政凝民,以礼凝士,以《天保》、《采薇》治内外,忧勤危惧,仅克有济,何帝王劳逸之殊欤?抑随时损益,道不同欤?及夫六典建官,盖为民极,则不过曰治、曰教、曰礼、曰政、曰刑、曰事而已,岂道之外又有法欤?自时厥后,以理欲之消长验世道污隆,阴浊之日常多,阳明之日常少,刑名杂霸,佛老异端,无一毫几乎道,驳乎无以议为。然务德化者不能无上郡雁门之警,施仁义者不能无末年轮台之悔,甚而无积仁累德之素,纪纲制度为足维持凭藉者,又何欤?朕上嘉下乐,夙兴夜寐,靡遑康宁。道久而未洽,化久而未成,天变荐臻,民生寡遂,人才乏而士习浮,国计殚而兵力弱,苻泽未清,边备孔棘。岂道不足以御世欤?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?夫不息则久,久则徵,今胡为而未徵欤?变则通,通则久,今其可以屡更欤?子大夫熟之复之,勿激勿泛,以副朕详延之意。宝祐四年五月八日。
臣对:恭惟皇帝陛下处常之久,当泰之交,以二帝三王之道会诸心,将三纪于此矣。臣等鼓舞于鸢飞鱼跃之天,皆道体流行中之一物,不自意得旅进于陛下之庭,而陛下且嘉之论道。道之不行也久矣,陛下之言及此,天地神人之福也。然臣所未解者,今日已当道久化成之时,道洽政治之候,而方歉焉有志勤道远之疑,岂望道而未之见耶?臣请溯太极动静之根,推圣神功化之验,就以圣问中「不息」一语,为陛下勉,幸陛下试垂听焉。臣闻天地与道同一不息,圣人之心与天地同一不息。上下四方之宇,往古来今之宙,其间百千万变之消息盈虚,百千万事之转移阖辟,何莫非道?所谓道者,一不息而已矣。道之隐于浑沦,藏于未雕未琢之天,当是时,无极太极之体也。自太极分而阴阳,则阴阳不息,道亦不息;阴阳散而五行,则五行不息,道亦不息;自五行又散而为人心之仁义礼智、刚柔善恶,则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,穹壤间生生化化之不息,而道亦与之相为不息。然则道一不息,天地亦一不息。天地之不息,固道之不息者为之。圣人出而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,亦不过以一不息之心充之。充之而修身治人,此一不息也。充之而致知,以至齐家治国平天下,此一不息也。充之而自精神心术,以至于礼乐刑政,亦此一不息也。自有三坟五典以来,以至于太平六典之世,帝之所以帝,王之所以王,皆自其一念之不息者始。秦汉以降,而道始离;非道之离也,知道者之鲜也。虽然,其间英君谊辟固有,号为稍稍知道矣,而又沮于行道之不力。知务德化矣,而不能不尼之以黄老;知施仁义矣,而不能不遏之以多欲;知四年行仁矣,而不能不画之以近效。上下二三千年间,牵补过时,架漏度日,毋怪夫驳乎无以议为也。独惟我朝,式克至于今日休。陛下传列圣之心,以会艺祖之心;会艺祖之心,以参帝王之心,参天地之心。三十三年间,臣知陛下不贰以二,不参以三。茫乎天运,窅尔神化,此心之天,混兮辟兮,其无穷也。然临御浸久,持循浸熟,而算计见效,犹未有以大快圣心者。上而天变不能以尽无,下而民生不能以尽遂,人才士习之未甚纯,国计兵力之未甚充,以至盗贼兵戈之警,所以贻宵旰之忧者,尤所不免。然则行道者殆无验也邪?臣则以为道非无验之物也。道之功化甚深也,而不可以为迂;道之證效甚迟也,而不可以为速。「维天之命,于穆不已」,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;「之德之纯,纯亦不已」,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。为治顾力行何如耳,焉有行道于岁月之暂,而遽责其验之为迂且远邪?臣之所望于陛下者,法天地之不息而已。姑以近事言,则责躬之言方发,而阴雨旋霁,是天变未尝不以道而弭也;赈饥之典方举,而都民欢呼,是民生未尝不以道而安也。论辩建明之诏一颁,而人才士习稍稍浑厚,招填条具之旨一下,而国计兵力稍稍充实,安吉、庆元之小获,维扬、泸水之隽功,无非忧勤于道之明验也。然以道之极功论之,则此浅效耳,速效耳。指浅效速效,而遽以为道之极功,则汉唐诸君之用心是也。陛下行帝而帝,行王而王,而肯袭汉唐事邪?此臣所以赞陛下之不息也。陛下傥自其不息者而充之,则与阴阳同其化,与五行同其运,与乾坤生生化化之理同其无穷。虽充而为三纪之风移俗易可也,虽充而为四十年圄空刑措可也,虽充而为百年德洽于天下可也,虽充而为卜世过历、亿万年敬天之休可也,岂止如圣问八者之事可徐就理而已哉?臣谨昧死上愚对。臣伏读圣策曰:「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。超乎无极太极之妙,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;根乎阴阳五行之赜,而实不外仁义礼智、刚柔善恶之际。天以澄著,地以靖谧,人极以昭明,何莫由斯道也。圣圣相传,同此一道。由修身而治人,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,本之于精神心术,达之于礼乐刑政。其体甚微,其用则广,历千万世而不可易。然功化有浅深,證效有迟速,何欤?朕以寡昧,临政愿治。于兹历年。志愈勤,道愈远,窅乎其未朕也,朕心疑焉。子大夫明先王之术,咸造在庭,必有切至之论,朕将虚己以听」。臣有以见陛下溯道之本原,求道之功效,且疑而质之臣等也。臣闻圣人之心,天地之心也;天地之道,圣人之道也。分而言之,则道自道,天地自天地,圣人自圣人;合而言之,则道一不息也,天地一不息也,圣人亦一不息也。臣请溯其本原言之。茫茫堪舆,坱圠无垠,浑浑元气,变化无端,人心仁义礼智之性未赋也,人心刚柔善恶之气未禀也。当是时,未有人心,先有五行;未有五行,先有阴阳;未有阴阳,先有无极太极;未有无极太极,则太虚无形,冲漠无朕,而先有此道。未有物之先,而道具焉,道之体也;既有物之后,而道行焉,道之用也。其体则微,其用甚广。即人心而道在人心,即五行而道在五行,即阴阳而道在阴阳,即无极太极而道在无极太极。贯显微,兼费隐,包小大,通物我。道何以若此哉?道之在天下,犹水之在地中;地中无往而非水,天下无往而非道。水一不息之流也,道一不息之用也。天以澄著,则日月星辰循其经;地以靖谧,则山川草木顺其常,人极以昭明,则君臣父子安其伦。流行古今,纲纪造化,何莫由斯道也?一日而道息焉,虽三才不能以自立。道之不息,功用固如此。夫圣人体天地之不息者也。天地以此道而不息,圣人亦以此道而不息。圣人立不息之体,则歛于修身;推不息之用,则散于治人。立不息之体,则寓于致知以下之工夫;推不息之用,则显于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效验。立不息之体,则本之精神心术之微;推不息之用,则达之礼乐刑政之著。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,犹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。道之在天地间者常久而不息,圣人之于道其可以顷刻息邪?言不息之理者,莫如大《易》,莫如《中庸》。大《易》之道,至于乾道变化,各正性命,保合太和,而圣人之论法天,乃归之自强不息。《中庸》之道,至于溥博渊泉,上天之载,无声无臭,而圣人之论配天地,乃归之不息则久。岂非《乾》之所以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者,一不息之道耳,是以法天者亦以一不息。《中庸》之所以高明博厚悠久无疆者,一不息之道耳,是以配天地者亦以一不息。以不息之心,行不息之道,圣人即不息之天地也。陛下临政愿治,于兹历年。前此不息之岁月,犹日之自朝而午;今此不息之岁月,犹日之至午而中。此正勉强行道,大有功之日也。陛下勿谓数十年间,我之所以担当宇宙,把握天地,未尝不以此道,至于今日,而道之验如此,其迂且远矣。以臣观之,道犹百里之途也,今日则适六七十之候也。进于道者不可以中道而废,游于途者不可以中途而画。孜孜矻矻而不自已焉,则适六七十里者固所以为至百里之阶也。不然,自止于六七十里之间,则百里虽近,焉能以一武到哉!道无浅功化,行道者何可以深为迂?道无速證效,行道者何可以迟为远?惟不息则能极道之功化,惟不息则能极道之證效。气机动荡于三极之间,神采灌注于万有之表,要自陛下此一心始。臣不暇远举,请以仁宗皇帝事为陛下陈之。仁祖,一不息之天地也。康定之诏曰「祗勤抑畏」,庆历之诏曰「不敢荒宁」,皇祐之诏曰「缅念为君之难,深惟履位之重」。庆历不息之心,即康定不息之心也;皇祐不息之心,即庆历不息之心也。当时仁祖以道德感天心,以福禄胜人力。国家绥静,边鄙宁谧,若可以已矣,而犹未也,至和元年,仁祖之三十三年也,方且露立仰天,以畏天变,碎通天犀,以救民生。处贾黯吏铨之职,擢公弼殿柱之名,以厚人才,以昌士习。纳景初减用之言,听范镇新兵之谏,以裕国计,以强兵力。以至讲《周礼》,薄征缓刑,而拳拳以盗贼为忧;选将帅,明纪律,而汲汲以西戎北虏为虑。仁祖之心,至此而不息,则与天地同其悠久矣。陛下之心,仁祖之心也。范祖禹有言:「欲法尧舜,惟法仁祖」。臣亦曰:欲法帝王,惟法仁祖。法仁祖则可至天德,愿加圣心焉。臣伏读圣策曰:「三坟以上(云云),岂道之外,又有法欤」?臣有以见陛下慕帝王之功化證效,而亦意其各有浅深迟速也。臣闻帝王行道之心,一不息而已矣。尧之兢兢,舜之业业,禹之孜孜,汤之慄慄,文王之不已,武王之无贰,成王之无逸,皆是物也。三坟远矣,五典犹有可论者。臣尝以五典所载之事推之。当是时,日月星辰之顺,以道而顺也;鸟兽草木之若,以道而若也;九功惟叙,以道而叙也;四夷来王,以道而来王也,百工以道而熙,庶事以道而康。光天之下,至于海隅苍生,盖无一而不拜帝道之赐矣,垂衣拱手,以自逸于土阶岩廊之上,夫谁曰不可?而尧舜不然也,方且考绩之法,重于三岁,无岁而敢息也;授历之命,严于四时,无月而敢息也;凛凛乎一日二日之戒,无日而敢息也。此犹可也,授受之际,而尧之命舜,乃曰「允执厥中」。夫谓之执者,战兢保持而不敢少放之谓也。味斯语也,则尧之不息可见已。河图出矣,洛书见矣,执中之说未闻也,而尧独言之。尧之言赘矣,而舜之命禹,乃复益之以「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」之三言。夫致察于危微精一之间,则其战兢保持之念又有甚于尧者。舜之心,其不息又何如哉?是以尧之道化,不惟验于七十年在位之日;舜之道化,不惟验于五十年视阜之时。读「万世永赖」之语,则唐虞而下数千百年间,天得以为天,地得以为地,人得以为人者,皆尧舜之赐也。然则功化抑何其深,證效抑何其迟欤?降是而王非固劳于帝者也。太朴日散,风气日开,人心之机械日益巧,世变之乘除不息,而圣人之所以纲维世变者亦与之相为不息焉。俗非结绳之淳也,治非画象之古也,师不得不誓,侯不得不会,民不得不凝之以政,士不得不凝之以礼,内外异治,不得不以《采薇》、《天保》之治治之。以至六典建官,其所以曰治、曰政、曰礼、曰教、曰刑、曰事者,亦无非扶世道而不使之穷耳。以势而论之,则夏之治不如唐虞,商之治又不如夏,周之治又不如商。帝之所以帝者何其逸,王之所以王者何其劳!慄慄危惧,不如非心黄屋者之为适也;始于忧勤,不如恭己南面者之为安也。然以心而观,则舜之业业即尧之兢兢,禹之孜孜即舜之业业,汤之慄慄即禹之孜孜,文王之不己,武王之无贰,成王之无逸,何莫非兢兢业业孜孜慄慄之推也?道之散于宇宙间者无一日息,帝王之所以行道者亦无一日息。帝王之心,天地之心也,尚可以帝者之为逸而王者之为劳耶?臣愿陛下求帝王之道,必求帝王之心,则今日之功化證效,或可与帝王一视矣。臣伏读圣策曰「自时厥后(云云),亦足以维持凭藉者,何欤」?臣有以见陛下陋汉唐之功化證效,而且为汉唐世道发一慨也。臣闻不息则天,息则人;不息则理,息则欲;不息则阳明,息则阴浊。汉唐诸君,天资敏,地位高,使稍有进道之心,则六五帝、四三王,亦未有难能者。奈何天不足以制人,而天反为人所制;理不足以御欲,而理反为欲所御;阳明不足以胜阴浊,而阳明反为阴浊所胜。是以勇于进道者少,沮于求道者多,汉唐之所以不唐虞三代也欤。虽然,是为不知道者言也。其间亦有号为知道者矣。汉之文帝、武帝,唐之太宗,亦不可谓非知道者,然而亦有议焉。先儒尝论汉唐诸君以公私义利分数多少为治乱。三君之心,往往不纯乎天,不纯乎人,而出入于天人之间;不纯乎理,不纯乎欲,而出入乎理欲之间;不纯乎阳明,不纯乎阴浊,而出入乎阳明阴浊之间。是以专务德化,虽足以陶后元泰和之风,然而尼之以黄老,则雁门上郡之警不能无;外施仁义,虽足以致建元富庶之盛,然而遏之以多欲,则轮台末年之悔不能免;四年行仁,虽足以开贞观升平之治,然而画之以近效,则纪纲制度曾不足为再世之凭藉。盖有一分之道心者,固足以就一分之事功;有一分之人心者,亦足以召一分之事变。世道污隆之分数,亦系于理欲消长之分数而已。然臣尝思之,汉唐以来,为道之累者,其大有二,一曰杂伯,二曰异端。时君世主有志于求道者,不陷于此则陷于彼。姑就三君而言,则文帝之心,异端累之也;武帝、太宗之心,杂伯累之也。武帝无得于道,宪章六经,统一圣真,不足以胜其神仙土木之私、干戈刑罚之惨,其心也荒。太宗全不知道,闺门之耻,将相之誇,末年辽东一行,终不能以克其血气之暴,其心也骄。杂伯一念,憧憧往来,是固不足以语常久不息之事者。若文帝稍有帝王之天资,稍有帝王之地步,一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,而晁错辈刑名之说未尝一动其心,是不累于杂伯矣。使其以二三十年恭俭之心而移之以求道,则后元气象且将骎骎乎商周,进进乎唐虞。奈何帝之纯心,又间于黄老之清净!是以文帝仅得为汉唐之令主,而不得一侪于帝王。呜呼!武帝、太宗,累于杂伯,君子固不敢以帝王事望之;文帝不为杂伯所累,而不能不累于异端,是则重可惜已!臣愿陛下监汉唐之迹,必监汉唐之心,则今日之功化證效,将超汉唐数等矣。臣伏读圣策曰:「朕上嘉下乐(云云),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」?臣有以见陛下念今日八者之务,而甚有望乎为道之验也。臣闻天变之来,民怨招之也;人才之乏,士习蛊之也;兵力之弱,国计屈之也;虏寇之警,盗贼因之也。夫陛下以上嘉下乐之勤,夙兴夜寐之劳,怅岁月之逾迈,亦欲以少见吾道之验耳。俯视一世,未能差强人意,八者之弊,臣知陛下为此不满也。陛下分而以八事问,臣合而以四事对,请得以熟数之于前。何谓天变之来?民怨招之也。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,天明畏自我民明威。人心之休戚,天心所因以为喜怒者也。熙宁间大旱,是时河陕流民入京师。监门郑侠画《流民图》以献,且曰:「陛下南征北伐,皆以胜捷之图来上,料无一人以父母妻子迁移困顿、皇皇不给之状为图以进者。览臣之图,行臣之言,十日不雨,乞正欺君之罪」。上为之罢新法十八事,京师大雨八日。天人之交,间不容发,载在经史,此类甚多。陛下以为今之民生何如邪?今之民生困矣!自琼林大盈积于私贮,而民困;自建章通天频于营缮,而民困;自献助叠见于豪家巨室,而民困;自和籴不间于闾阎下户,而民困;自所至贪官暴吏视吾民如家鸡圈豕,惟所咀啖,而民困。呜呼,东南民力竭矣!《书》曰「怨岂在明,不见是图」,今尚可谓之不见乎?《书》曰「怨不在大,亦不在小」,今尚可谓之小乎?生斯世,为斯民,仰事俯育,亦欲各遂其父母妻子之乐,而操斧斤,淬锋锷,日夜思所以斩伐其命脉者,滔滔皆是。然则腊雪靳瑞,蛰雷愆期,月犯于木,星殒为石,以至土雨地震之变,无怪夫屡书不一书也。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,急求所以为安民之道,则民生既和,天变或于是而弭矣。何谓人才之乏?士习蛊之也。臣闻穷之所养,达之所施;幼之所学,壮之所行。今日之修于家,他日之行于天子之庭者也。国初诸老,尝以厚士习为先务。宁收落韵之李迪,不取凿说之贾边;宁收直言之苏辙,不取险怪之刘几。建学校则必欲崇经术,复乡举则必欲参行艺。其后国子监取湖学法,建「经学」「治道」「边防」「水利」等斋,使学者因其名以求其实,当时如程颐、徐积、吕希哲皆出其中。呜呼,此元祐人物之所从出也!士习厚薄,最关人才,从古以来,其语如此。陛下以为今之士习何如邪?今之士大夫之家,有子而教之,方其幼也,则授其句读,择其不戾于时好,不震于有司者,俾熟复焉;及其长也,细书为工,累牍为富,持试于乡校者以是,较艺于科举者以是,取青紫而得车马也以是。父兄之所教诏,师友之所讲明,利而已矣,其能卓然自拔于流俗者几何人哉?心术既坏于未仕之前,则气节可想于既仕之后。以之领郡邑,如之何责其为卓茂、黄霸?以之镇一路,如之何责其为苏章、何武?以之曳朝绅,如之何责其为汲黯、望之?奔竞于势要之路者,无怪也;趍附于权贵之门者,无怪也;牛维马絷,狗苟蝇营,患得患失,无所不至者,无怪也。悠悠风尘,靡靡媮俗,清芬消歇,浊滓横流。惟皇降衷,秉彝之懿,萌蘖于牛羊斧斤相寻之冲者,其有几哉!厚今之人才,臣以为变今之士习而后可也。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,急求所以为淑士之道,则士风一淳,人才或于是而可得矣。何谓兵力之弱?国计屈之也。谨按国史,治平间遣使募京畿淮南兵,司马光言:「边臣之请兵无穷,朝廷之募兵无已,仓库之粟帛有限,百姓之膏血有涯。愿罢招禁军,训练旧有之兵,自可备禦」。臣闻古今天下能免于弱者,必不能免于贫;能免于贫者,必不能免于弱。一利之兴,一害之伏,未有交受其害者。今之兵财,则交受其害矣。自东海城筑而调淮兵以防海,则两淮之兵不足;自襄樊复归而并荆兵以城襄,则荆湖之兵不足;自腥气染于汉水,冤血溅于宝峰,而正军忠义空于死徙者过半,则川蜀之兵又不足。江淮之兵又抽而入蜀,又抽而实荆,则下流之兵愈不足矣;荆湖之兵又分而策应,分而镇抚,则上流之兵愈不足矣。夫国之所恃以自卫者,兵也,而今之兵不足如此,国安得而不弱哉!扶其弱而归之强,则招兵之策,今日直有所不得已者。然召募方新,调度转急。问之大农,大农无财;问之版曹,版曹无财;问之饷司,饷司无财。自岁币银绢外,未闻有画一策为军食计者。是则弱矣,而又未免于贫也。陛下自肝鬲,近又创一安边太平库,专一供军,此艺祖积缣帛以易贼首之心也,仁宗皇帝出钱帛以助兵革之心也。转易之间,风采立异,前日之弱者可强矣。然飞刍挽粟,给饷馈粮,费于兵者几何?而琳宫梵宇,照耀湖山,土木之费,则漏卮也。列灶云屯,樵苏后爨,费于兵者几何?而霓裳羽衣,靡金饰翠,宫庭之费则尾闾也。生熟口券,月给衣粮,费于兵者几何?而量珠辇玉,倖宠希恩,戚畹之费,则滥觞也。盖天下之财专以供军,则财未有不足者。第重之以浮费,重之以冗费,则财始瓶罄而罍耻矣。如此则虽欲足兵,其何以给兵耶?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,急求所以为节财之道,则财计以充,兵力或于是而可强矣。何谓虏寇之警?盗贼因之也。谨按国史,绍兴间杨么寇洞庭,连跨数郡,大将王𤫉不能制。时伪齐挟虏使李成寇襄汉,么与交通。朝廷患之,始命岳飞措置上流。已而逐李成,擒杨么,而荆湖平。臣闻外之虏寇,不能为中国患,而其来也,必待内之变。内之盗贼,亦不能为中国患,而其起也,必将纳外之侮。盗贼而至于通虏寇,则腹心之大患也已。今之所谓虏者,固可畏矣。然而逼我蜀则蜀帅策泸水之勋,窥我淮则淮帅奏维扬之凯。狼子野心,固不可以一捷止之,然使之无得弃去,则中国之技未为尽出其下,彼亦犹畏中国之有其人也。独惟旧海,在天一隅,逆雏穴之者数年于兹。飓风瞬息,一苇可航,彼未必不朝夕为趋浙计,然而未能焉,短于舟,疏于水,惧吾唐岛之有李宝在耳。然洞庭之湖,烟水沉寂;而浙右之湖,涛澜沸惊,区区妖孽且谓有杨么之渐矣。得之京师之耆老,皆以为此寇出没倏闪,往来翕霍,驾舟如飞,运柁如神,而我之舟师不及焉。夫东南之长技,莫如舟师,我之胜兀术于金山者以此,我之毙逆亮于采石者以此。而今此曹反挟之以制我,不武甚矣。万一或出于杨么之计,则前日李成之不得志于荆者,未必今日之不得志于浙也。曩闻山东荐饥,有司贪市榷之利,空苏湖根本以资之,廷绅犹谓互易。安知无为其乡道者?一夫登岸,万事瓦裂。又闻魏村、江湾、福山三寨水军,兴贩盐课以资逆雏,廷绅犹谓是。以捍卫之师为商贾之事,以防拓之卒开乡道之门,忧时识治之见,往往如此。肘腋之蜂虿,怀袖之蛇蝎,是其可以忽乎哉!陛下近者命发运兼宪,合兵财而一其权,是将为灭此朝食之图矣。然屯海道者非无军,控海道者非无将,徒有王𤫉数年之劳,未闻岳飞八日之捷。子太叔平苻泽之盗恐不如此。长此不已,臣惧为李成开道地也。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,求所以弭寇之道,则寇难一清,边备或于是而可宽矣。臣伏读圣策曰:「夫不息则久,久则徵,今胡为而未徵欤?变则通,通则久,今其可以屡更欤」?臣有以见陛下久于其道,而甚有感乎《中庸》、大《易》之格言也。臣闻天久而不坠也,以运;地久而不隤也,以转;水久而不腐也,以流,日月星辰而常新也,以行。天下之凡不息者,皆以久也。《中庸》之不息,即所以为大《易》之变通;大《易》之变通,即所以验《中庸》之不息。变通者之久,固肇于不息者之久也。盖不息者其心,变通者其迹,其心不息,故其迹亦不息。游乎六合之内而纵论乎六合之外,生乎百世之下而追想乎百世之上。神化天造,天运无端,发微不可见,充周不可穷。天地之所以变通,固自其不息者为之;圣人之久于其道,亦法天地而已矣。天地以不息而久,圣人亦以不息而久。外不息而言久焉,皆非所以久也。臣尝读《无逸》一书,见其享国之久者,有四君焉,而其间三君为最久。臣求其所以久者,中宗之心,严恭寅畏也;高宗之心,不敢荒宁也;文王之心,无淫于逸,无游于畋也。是三君者,皆无逸而已矣。彼之无逸,臣之所谓不息也。一无逸而其效如此,然则不息者非所以久欤?陛下之行道,盖非一朝夕之暂矣。宝、绍以来,则涵养此道;端平以来,则发挥此道;嘉熙以来,则把握此道。嘉熙而淳祐,淳祐而宝祐,十馀年间,无非持循此道之岁月。陛下处此也,庭燎未辉,臣知其宵衣以待;日中至昃,臣知其玉食弗遑;夜漏已下,臣知其丙枕无寐。圣人之运,亦可谓不息矣。然既往之不息者易,方来之不息者难;久而不息者易,愈久而愈不息者难。昕临大庭,百辟星布,陛下之心,此时固不息矣;暗室屋漏之隐,试一警省,则亦能不息否乎?日御经筵,学士云集,陛下之心,此时固不息矣;宦官女子之近,试一循察,则亦能不息否乎?不息于外者,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内;不息于此者,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彼。乍勤乍怠,乍作乍辍,则不息之纯心间矣。如此,则陛下虽欲久则證,臣知《中庸》九经之治,未可以朝夕见也;虽欲通则久,臣知《系辞》十三卦之功,未可以岁月计也。渊蜎蠖濩之中,虚明应物之地,此全在陛下自斟酌,自执持。顷刻之力不继,则惩久之功俱废矣,可不戒哉!可不惧哉!陛下之所以策臣者悉矣,臣之所以忠于陛下者亦既略陈于前矣,而陛下策之篇终复曰:「子大夫熟之复之,勿激勿泛,以副朕详延之意」。臣伏读圣策至此,陛下所谓详延之意盖可识已。夫陛下自即位以来,未尝以直言罪士;不惟不罪之以直言,而且导之以直言。臣等尝恨无由以至天子之庭,以吐其素所蓄积,幸见录于有司,得以借玉阶方寸地,此正臣等披露肺肝之日也。方将明目张胆,謇謇谔谔,言天下事,陛下乃戒之以「勿激勿泛」。夫泛固不切矣,若夫激者,忠之所发也,陛下胡并与激者之言而厌之邪?厌激者之言,则是将胥臣等而为容容唯唯之归邪?然则臣将为激者欤?将为泛者欤?抑将迁就陛下之说而姑为不激不泛者欤?虽然,奉对大庭,而不激不泛者固有之矣,臣于汉得一人焉,曰董仲舒。方武帝之策仲舒也,慨然以「欲闻大道之要」为问。帝之求道,其心盖甚锐矣。然道以大言,帝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也。使仲舒于此,过言之则激,浅言之则泛。仲舒不激不泛,得一说曰「正心」。武帝方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,仲舒乃告之以真实浅近之理,兹陛下所谓切至之论也。奈何武帝自恃其区区英明之资、超伟之识,谓其自足以淩跨六合,笼驾八表,而顾如此语忽焉?仲舒以江都去,而武帝所与论道者他有人矣,臣固尝为武帝惜也。堂堂天朝,固非汉比,而臣之贤亦万不及仲舒,然亦不敢激不敢泛。切于圣问之所谓道者,而得二说焉,以为陛下献,陛下试采览焉。一曰重宰相以开公道之门。臣闻公道在天地间,不可一日壅阏,所以昭苏而涤决之者,宰相责也。然扶公道者宰相之责,而主公道者天子之事。天子而侵宰相之权,则公道已矣。三省、枢密,谓之朝廷,天子所与谋大政,出大令之地也。政令不出于中书,昔人谓之斜封墨敕,非盛世事。国初三省,纪纲甚正,中书造命,门下审覆,尚书奉行,宫府之事,无一不统于宰相。是以李沆犹得以焚立妃之诏,王旦犹得以沮节度之除,韩琦犹得出空头敕以逐内侍,杜衍犹得封还内降以裁侥倖。盖宰相之权尊,则公道始有所依而立也。今陛下之所以为公道计者,非不悉矣。以夤缘戒外戚,是以公道责外戚也;以裁制戒内司,是以公道责内司也;以舍法用例戒群臣,是以公道责外廷也。雷霆发蔀,星日烛幽,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明。然或谓比年以来,大庭除授,于义有所未安,于法有所未便者,悉以圣旨行之。不惟诸司升补,上渎宸奎,而统帅躐级,阁职超迁,亦以夤缘而得恩泽矣。不惟奸赃湔洗,上劳涣汗,而选人通籍,奸胥逭刑,亦以钻刺而拜宠命矣。甚至闾阎琐屑之斗讼,皂隶猥贱之干求,悉达内庭,尽由中降。此何等虮虱事,而陛下以身亲之,大臣几于为奉承风旨之官,三省几于为奉行文书之府,臣恐天下公道自此壅矣。景祐间罢内降,凡诏令皆出中书、枢密院,仁祖之所以主张公道者如此。今进言者犹以事当间出睿断为说,呜呼,此亦韩绛告仁祖之辞也。「朕固不惮自有处分,不如先尽大臣之虑而行之」,仁祖之所以谕绛者何说也?奈何复以绛之说启人主,以夺中书之权,是何心哉!宣、靖间创御笔之令,蔡京坐东廊,专以奉行御笔为职。其后童贯、梁师成用事,而天地为之分裂者数世,是可鉴矣!臣愿陛下重宰相之权,正中书之体,凡内批必经由中书、枢密院,如先朝故事,则天下幸甚,宗社幸甚!二曰收君子以寿直道之脉。臣闻直道在天地间,不可一日颓靡,所以光明而张主之者君子责也。然扶直道者君子之责,而主直道者人君之事。人君而至于沮君子之气,则直道已矣。夫不直则道不见,君子者,直道之倡也。直道一倡于君子,昔人谓之凤鸣朝阳,以为清朝贺。国朝君子,气节大振,有鱼头参政,有鹘击台谏,有铁面御史,军国之事无一不得言于君子。是以司马光犹得以殛守忠之奸,刘挚犹得以折李宪之横,范祖禹犹得以罪宋用臣,张震犹得以击龙大渊、曾觌。盖君子之气伸,则直道始有所附而行也。今陛下之所以为直道计者,非不至矣。月有供课,是以直道望谏官也;日有轮劄,是以直道望廷臣也;有转对,有请对,有非时召对,是以直道望公卿百执事也。江海纳污,山薮藏疾,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量。然或谓比年以来,外廷议论于己有所未协,于情有所未忍者,悉以圣意断之。不惟言及乘舆,上勤节贴,而小小予夺,小小废置,亦且寝罢不报矣。不惟事关廊庙,上烦调停,而小小抨弹,小小纠劾,亦且宣谕不已矣。甚者意涉区区之貂珰,论侵琐琐之姻娅,不恤公议,反出谏臣。此何等狐鼠辈,而陛下以身庇之!御史至于来和事之讥,台吏至于重讫了之报,臣恐天下之直道自此沮矣。康定间,欧阳脩以言事出,未几即召以谏院。至和间,唐介以言事贬,未几即除以谏官。仁祖之所以主直道者如此。今进言者犹以台谏之势日横为疑,呜呼,兹非富弼忠于仁祖之意也。弼倾身下士,宁以宰相受台谏风旨,弼之自处何如也?奈何不知弼之意,反启人君以厌君子之言,是何心哉!元符间,置看详理诉所,而士大夫得罪者八百馀家。其后邹浩、陈瓘去国,无一人敢为天下伸一喙者,是可鉴已。臣愿陛下壮正人之气,养公论之锋,凡以直言去者悉召之,于霜台乌府中如先朝故事,则天下幸甚,宗社幸甚!盖大道之行,天下为公,周道如砥,其直如矢。自古帝王行道者,无先于此也。臣来自山林,有怀欲吐。陛下怅然疑吾道之迂远,且慨论乎古今功化之浅深、證效之迟速,而若有大不满于今日者,臣则以为非行道之罪也。公道不在中书,直道不在台谏,是以陛下行道用力处虽劳,而未遽食道之报耳。果使中书得以公道总政要,台谏得以直道纠官邪,则陛下虽端冕凝旒于穆清之上,所谓功化證效可以立见,何至积三十馀年之工力,而志勤道远,渺焉未有际邪?臣始以「不息」二字为陛下勉,终以公道直道为陛下献,陛下万几之暇,傥于是而加三思,则跻帝王,轶汉唐,由此其阶也已。臣赋性疏愚,不识忌讳,握笔至此,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激,亦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泛,冒犯天威,罪在不赦。惟陛下留神。臣谨对。
路昌衡等责官诏(崇宁二年五月甲午) 北宋 · 宋徽宗
出处:全宋文卷三五五三、《通鉴长编纪事本末》卷一二一
宝文阁直学士、左中散大夫、知应天府路昌衡落职,提举明道宫;朝散大夫、直秘阁、管勾太极观张恕落直秘阁,降授朝奉大夫,添差监高邮军酒务;朝请郎、管勾鸿庆宫杨瑰宝降授朝奉郎,添差监宿州盐茶酒税;降授奉议郎、权发遣华州陈并降授承事郎,添差监涟水军盐茶酒税;降授宣德郎、新差签书秀州判官事周锷降授承务郎,添差监泉州茶盐税;朝散郎、管勾崇禧观萧刓降授承议郎,添差监漳州盐税;右朝散大夫、管勾崇福宫赵越降授朝散大夫,添差监无为军盐酒税;丁忧人、前承议郎倪直孺降授宣德郎,添差监南剑州盐税;朝奉郎滕友特降授奉议郎,添差监泗州盐税。梁安国、何大受、苏迥、檀固、王箴并勒停,不收叙。安国齐州,大受襄州,迥华州,固湖州,箴通州,并羁管。邓允中、梁俊民、江洵、陆表民、方适并特冲替,私罪事理重,永不得改官。叶世英追夺元授假承务郎。
令吕淙等据未起斛㪷催督起发到京诏 北宋 · 宋徽宗
出处:全宋文卷三六一五、《宋会要辑稿》食货四五之五(第六册第五五九六页)
吕淙、胡直孺、东南六路转运辇运拨发司官,限指挥到,据未起斛㪷数目躬亲严紧催督,须管日近拥并相继起发到京;其已起在数目,亦仰催促。沿途经由州县及催纲等官司速行递相赶发兼程前来。尚敢违慢,以违御笔论。
再劾唐恪聂昌疏(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一日) 宋 · 胡舜陟
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七五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臣昨奏状条具备禦得失事,其一云:今大臣皆非其人,唐恪、聂昌,尤务为奸。臣所指言非虚语也,皆有实状。恪天资贪猥,素无行义,知滁州日贪污之迹尤著。在任委属邑买木,不偿其直,载至和州盖宅;凡瓦竹之类,悉自滁往;匠人役夫皆滁兵也,以充私用。当时为臣僚所论,遂罢州事。其后蔡京复相,引为户部尚书,京罢相,出知潭州。今春又召参预政事。边防大计,自宜与宰相协力有为,若宰相强愎自用,当以措画之方告于陛下,安可坐视,伺其败而夺之位?自为谋则善矣,岂不误国乎?及恪为相,至今边事亦何所措置?不过如徐处仁、吴敏充位而已,然亦不若处仁之不为奸也。恪之智虑但长于交纳,内侍卢端、王若冲与为密交,凡诸𥊍御皆以谄谀结之。比召李彀至中书议事,闻彀之言,徐以手握彀之带曰:「至道处置,安有错者」?谄奉百端,吏皆鄙笑。凡内侍送御封文字至其家,无不解带促席,深相结纳。臣顷侍班上殿,亲见恪与内侍昵昵耳语,久之不已。自昔宰相为奸,必先结宦官刺密旨以中人君之欲,又使之言誉称美以固宠位。唐李林甫,近世蔡京、王黼皆用此术,正人端士肯若是乎?詹度、燕瑛、胡直孺皆天下之至小人,恪党比之,台谏交攻,不肯施行,闻尝受度、瑛、直孺货赂,故曲庇之。恪本州县俗吏,素未尝识贤士大夫,而贤士大夫亦耻与之接,故今日所引用皆庸陋贪冒之人。省部郎官尤为冗杂,独任私意,遂废资格,言伪而辩,反是为非,誉邪为正。昔在蔡京门下,见京与其子攸论时事而各为语言,士大夫皆能道之以为口实。此少正卯之徒,圣人所必诛者,往往在陛下前言语反复,前后不一。如近日弃地与不弃地,皆自其口出,大率言行皆效蔡京。如近议三镇,不欲出于己,令集百官廷议。及议上,即扬言不弃地,以议弃地者分为三等,此与京分上书三等者无异。京以上书分三等寘之重典,以杜天下之口,而肆其奸。今恪又欲以三等罪士大夫,见事势迫切,不可不与地,而奸计不得行。使虏势稍缓,士大夫得罪者多矣。朝廷复有大议,谁肯直言?此亦钳天下之口而肆其奸也。若廷议之后,急遣使行,虏兵亦不至河,岂有求河为界之事?虏未尝求辂冕尊号,即急与之,其不知几如此,可任天下之重乎?自夏以来,所用以为宣抚者提兵而出,系国家安危,李弥大、折彦质,士大夫皆知其不可,恪岂不知之?知之而不言,听其败事,岂为国之心哉!国家天下之大,固不可尽责其择贤太守,如河东数郡及怀、卫、河阳、郑,不能择忠义有谋者守之,使虏长驱如入无人之境。守河以护都城,亦不择人而用之,使兵望风而遁。汜水关之险,密迩都邑,亦不预为之备。今京城守禦疏略,兵将无所统一,人情不能安堵,则宰相何用哉?其无所能,概可见矣。但知为奸,不务国事,岂不负陛下宠任乎?聂昌则奸人之雄,小人之尤凶暴者。因陈邦光引为蔡京之客,在京之门,专事口语,轩轾事机,而京尤善之,不次擢为户部侍郎。未几尹京,欲为蔡京中伤王黼,反为黼所中而罢。居乡郡,倚州县之势,豪夺人之田宅,州县请托,招权纳赂,无所不至,为臣僚所论,责居湖外。蔡京方图为宰相,以昌凶悖可用,遂召至阙。今春士人伏阙,昌为尹,诣太学谓诸生曰:「王时雍欲尽杀公等,而昌劝之,遂已。岂不见时雍亲戚皆请假去乎」?以虚言悦士人,而士人因上书荐昌枢密院者甚多。昌之诡诈不情,大率类此。抚州范世英讼昌夺其物业,昌曲法编管,世英行三程而卒,使管押之人害之也。复追世英之父母与祖,禁府狱,虽有指挥送大理,而昌不发遣,使大理官就府推勘。自有刑狱以来,岂有是事?若理直,何必留府?世英三世被害,惨酷如此,岂有人心哉!閤门祗候陈申,昌怒其教世英作状,追捕系狱,毒楚备尝,鞭两股皆烂。百姓有二人为世英送食,昌以事诬之,痛决至死。刑之冤滥。一至于是,岂无怨气伤天下之和,致上帝之怒乎?江锋昔为抚州教官,与昌有隙,锋比至都城,辄差人押出门;开封捉事使臣范振受赃三百千,大理勘正编管,昌乃留密院。生杀予夺之柄皆在昌手,殆不复有朝廷矣。蔡京、童贯爱婢,皆畜于其家。贯有名马,有指挥令昌取纳,乃送太仆寺,因赐马取为己有。方军兴用度不赀之时,开封有钱宜助国用,昌乃请万缗为私费,尝为臣僚所论。守禦司寄姓者甚多,如术人柳彦辅及号知足道人者,皆与官寄姓名,缓急之际,何赖焉?今日募兵尤为急务,诸路差人召募,皆昌故旧、轻薄小子,姓谢、丁者是也。布衣与官,不问能否,各与官告数十道,使之妄用。京城望兵如渴思饮,昌乃以为私恩,岂忠君体国者乎?宰李平西庸陋不才,家有美婢,而昌悦之,引为少尹,复使权枢密都承旨。方用兵之际,承旨岂容不才者居之?唐恪知昌奸雄可畏,牢笼使为己助;昌知恪有力,亦深结之。士大夫目恪、昌为死党,朝廷有此二奸,所以政事不修,威令不振,人才无一可用者,将士莫肯用命,不足怪也。昔季梁在随,楚人惮之;宫奇在虞、晋不窥兵,国有人焉故也。今文武二柄,乃付二奸,是宜夷狄侵侮,土地贬削,而国势危蹙矣。伏望陛下睿断,赫然窜之,天下幸甚(《胡少师总集》卷三。又见《靖康要录》卷一三。)。
昌:原无,据右引补。
侄孙子敬字直孺箴 南宋 · 刘宰
四言诗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四七、《漫塘集》卷二五
礼之大端,曰毋不敬。
慢易轻率,为学之病。
持敬之道,一而不二。
不贰以二,斯直之谓。
内志既直,则无邪思。
由是而之,厥涂孔夷。
名汝曰敬,字汝曰直。
孺子勉之,可以入德。
书王太尉送行诗后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三八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六八、《河东先生集》附录 创作地点: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
杜衍。贾黯。宋敏求。司马光。王安石。苏涣/王畴。邵亢。元绛。王纯臣。吕夏卿。张瑰/何涉。谢仲弓。陈洙。胡恢。王举正。赵槩/张揆。曾公亮。王圭。王洙。曾公定。胡宿/范镇。李复圭。张刍吴几复。范百之。晁仲衍/石扬休。李绚。宋敏脩/(右三十三人)丁度。郭劝。齐廓。马仲甫。令狐挺。施昌言/吕居简。孙沔。刘瑾。冯浩。黄灏。韩铎/李师中。辛若渝。李寿朋。刘参。张师中。李先/楚泰。洪亶。周延隽。钱延年。解宾王。黄从政/孟询。阎颙。谢徽。张孜。吴可几。范宽之/张中庸。鲍光。闵从周/《(右三十三人)送行诗》上下二卷,凡六十有六人。庆历、皇祐间,朝廷号称多士,故光禄卿、赠太尉王公挂冠归江陵,作诗纪行者,多一时之杰。呜呼,唐虞之际,于斯为盛,非独以见王公取友之端,亦足以知朝廷得士之美也。昔柳宗元记其先友六十七人于墓碑之阴,考之于史,卓然知名者盖二十人。宗元曰:「先君之所友,天下之善士举集焉」。余于王公亦云。元符元年十月初七日。
赵清献公神道碑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九三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一七、《皇朝文鉴》卷一四八、《名臣碑传琬琰之集》上卷八、《三朝名臣言行录》卷五之二、《文章正宗》续集卷四、《翰墨大全》甲集卷一、雍正《浙江通志》卷二三九 创作地点:江苏省徐州市
故太子少师清献赵公,既薨之三年,其子屼除丧来告于朝曰:「先臣既葬,而墓隧之碑无名与文,无以昭示来世,敢以请」。天子曰:「嘻,兹予先正,以惠术扰民如郑子产,以忠言摩上如晋叔向」。乃以爱直名其碑,而又命臣轼为之文。臣轼逮事仁宗皇帝。盖尝窃观天地之盛德,而窥日月之末光矣。未尝行也,而万事莫不毕举;未尝视也,而万物莫不毕见。非有他术也,善于用人而已。惟清献公擢自御史。是时将用谏官御史,必取天下第一流,非学术才行备具为一世所高者不与。用之至重,故言行计从,有不十年而为近臣者;言不当,有不旋踵而黜者。是非明辨,而赏罚必信,故士居其官者少妄,而天子穆然无为,坐视其成,奸宄消亡,而忠良全安。此则清献公与其僚之功也。公讳抃,字阅道。其先京兆奉天人。唐德宗世,植为岭南节度使。植生隐,为中书侍郎。隐生光逢、光裔,并掌内外制,皆为唐闻人。五代之乱,徙家于越。公则植之十世从孙也。曾祖讳昙,深州司户参军。祖讳湘,庐州庐江尉,始家于衢,遂为西安人。考讳亚才,广州南海主簿。公既贵,赠曾祖太子太保,妣陈氏安国太夫人;祖司徒,妣袁氏崇国太夫人,俞氏光国太夫人;考,开府仪同三司,封荣国公,妣徐氏魏国太夫人,徐氏越国太夫人。公少孤且贫,刻意力学,中景祐元年进士乙科。为武安军节度推官。民有伪造印者,吏皆以为当死。公独曰:「造在赦前,而用在赦后。赦前不用,赦后不造,法皆不死」。遂以疑谳之,卒免死。一府皆服。阅岁,举监潭之粮料。岁满,改著作佐郎,知建州崇安县,徙通判宜州。卒有杀人当死者,方系狱,病痈,未溃,公使医疗之,得不瘐死,会赦以免。公爱人之周,类如此。未几以越国丧,庐于墓三年,不宿于家。县榜其所居里为孝弟,处士孙处为作孝子传。终丧,起知泰州海陵,复知蜀州江原,还,通判泗州。泗守昏不事事,监司欲罢遣之,公独左右其政,而晦其所以然,使若权不己出者,守得以善去。濠守以廪赐不如法,士卒谋欲为变,或以告,守恐怖,日未夕,辄闭门不出。转运使徙公治濠。公至,从容如平日,濠以无事。曾公亮为翰林学士,未识公,而以台官荐,召为殿中侍御史。弹劾不避权幸,京师号公铁面御史。其言常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。以谓小人虽小过,当力排而绝之,后乃无患;君子不幸而有诖误,当保持爱惜,以成就其德。故言事虽切,而人不厌。温成皇后方葬,始命参知政事刘沆监护其役,及沆为相而领事如故。公论其当罢,以全国体。复言宰相陈执中不学无术,且多过失,章十二上,执中卒罢去。王拱辰奉使契丹,还,为宣徽使。公言拱辰平生所为及奉使不如法事,命遂寝。复言枢密使王德用、翰林学士李淑不称职,皆罢去。是时邵必为开封推官,以前任常州失入徒罪自举遇赦而犹罢,监邵武酒税。吴充、鞠真卿发礼院吏代书事,吏以赎论,而充、真卿皆出知军。吕景初、马遵、吴中复弹奏梁适,适以罢相,而景初等随亦被逐。冯京言吴充、鞠真卿、刁约不当以无罪黜,而京亦夺脩起居注。公皆力言其非是。必以复职知军,充、真卿、约、景初、遵皆召还京中,复皆许补故阙。先是吕溱出守徐,蔡襄守泉,吴奎守寿,韩绛守河阳。已而欧阳脩乞蔡,贾黯乞荆南。公即上言:「近日正人贤士,纷纷引去,忧国之士,为之寒心。侍从之贤,如脩辈无几。今皆欲请郡者,以正色立朝,不能谄事权要,伤之者众耳」。脩等由此不去,一时名臣赖之以安。仁宗晚岁不豫,而太子未定,中外恟惧。及上既康复,公请择宗室贤子弟教育于宫中,封建任使,以示天下大本。已而求郡,得睦。睦岁为杭市羊,公为移文却之。民籍有茶税,而无茶地,公为奏蠲之,民至今称焉。移充梓州路转运使,未几移益。两蜀地远而民弱,吏恣为不法,州郡以酒食相馈饷,衙前治厨传,破家相属也。公身帅以俭,不从者请以违制坐之,蜀风为之一变。穷城小邑,民或生而不识使者,公行部,无所不至,父老惊喜相慰,奸吏亦竦。以右司谏召,论事不折如前。入内副都知邓保信引退兵董吉以烧鍊出入禁中,公言:「汉文成、五利,唐普思、静能、李训、郑注,多依宦官以结主,假药术以市奸者也,其渐不可启」。宋庠为枢密使,选用武臣,多不如旧法,至有诉于上前者。公陈其不可。陈升之除枢密副使,公与唐介、吕诲、范师道同言升之交结宦官,进不以道,章二十馀,上不省,即居家待罪。诏强起之,乃乞补外,二人皆相次去位,公与言者亦罢。公得虔州,地远而民好讼,人谓公不乐。公欣然过家上冢而去。既至,遇吏民简易,严而不苛,悉召诸县令告之,为令当自任事,勿以事诿郡,茍事办而民悦,吾一无所问。令皆喜,争尽力,虔事为少,狱以屡空。改脩盐法,疏凿赣石,民赖其利。虔当二广之冲,行者常自虔易舟而北。公间取馀材,造舟得百艘,移二广诸郡,曰:「仕宦之家,有父兄没而不能归者,皆移文以遣,当具舟载之」。至者既悉授以舟,复量给公使物,归者相继于道。朝廷闻公治有馀力,召知御史杂事,不阅月为度支副使。英宗即位,奉使契丹,还,未至,除天章阁待制、河北都转运使。时贾昌朝以使相判大名府。公欲按视府库,昌朝遣其属来告,曰:「前此,监司未有按视吾事者。公虽欲举职,恐事有不应法,柰何」?公曰:「舍大名,则列郡不服矣」。即往视之,昌朝初不说也。前此有诏,募义勇,过期不足者徒二年,州郡不时办,官吏当坐者八百馀人。公被旨督其事,奏言:「河朔频岁丰熟,故募不如数,请宽其罪,以俟农隙」。从之。坐者得免,而募亦随足。昌朝乃愧服曰:「名不虚得矣」。旋除龙图阁直学士、知成都。公以宽治蜀,蜀人安之。初,公为转运使,言蜀人有以妖祀聚众为不法者,其首既死,其为从者宜特黥配。及为成都,适有此狱,其人皆惧,意公必尽用法。公察其无它,曰:「是特坐樽酒至此耳」。刑其为首者,馀皆释去。蜀人愈爱之。会荣諲除转运使,陛辞,上面谕曰:「赵某为成都,中和之政也」。神宗即位,召知谏院。故事,近臣自成都还,将大用,必更省府,不为谏官。大臣为言。上曰:「用赵某为谏官,赖其言耳。茍欲用之,何伤」!及谢,上谓曰:「闻卿匹马入蜀,以一琴一龟自随,为政简易,亦称是耶」?公知上意将用其言,即上疏论吕诲、傅尧俞、范纯仁、吕大防、赵瞻、赵鼎、马默皆骨鲠敢言,久谴不复,无以慰缙绅之望。上纳其说。郭逵除签书枢密院事,公议不允。公力言之,即罢。居三月,擢右谏议大夫,参知政事。感激思奋,面议政事,有不尽者,辄密启闻。上手诏嘉之。公与富弼、曾公亮、唐介同心辅政,率以公议为主。会王安石用事,议论不协,既而司马光辞枢密副使,台谏侍从,多以言事求去。公言:「朝廷事有轻重,体有大小,财利于事为轻,而民心得失为重,青苗使者于体为小,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,今不罢财利而轻失民心,不罢青苗使者而轻弃禁近耳目,去重而取轻,失大而得小,非宗庙社稷之福,臣恐天下自此不安矣」。言入,即求去,四上章,不许。熙宁三年四月,复五上章,除资政殿学士、知杭州。公素号宽厚,杭之无赖子弟以此逆公,皆骈聚为恶。公知其意,择重犯者率黥配他州,恶党相帅遁去。未几徙青州。因其俗朴厚,临以清净。时山东旱蝗,青独多麦,蝗自淄齐来,及境遇风,退飞堕水而尽。五年,成都以戍卒为忧,朝廷择遣大臣为蜀人所爱信者,皆莫如公,遂以大学士知成都。然意公必辞,及见,上曰:「近岁无自政府复往者,卿能为我行乎」?公曰:「陛下有言即法也,岂顾有例哉」!上大喜。公乞以便宜行事,即日辞去。至蜀,默为经略,而燕劳閒暇如他日,兵民晏然。一日,坐堂上,有卒长在堂下。公好谕之曰:「吾与汝,年相若也,吾以一身入蜀,为天子抚一方,汝亦宜清慎畏戢以帅众,比戍还,得馀赀,持归为室家计可也」。人知公有善意,转相告语,莫敢复为非者。剑州民李孝忠集众二百馀人,私造符牒,度人为僧。或以谋逆告,狱具。公不畀法吏,以意决之,处孝忠以私造度牒,馀皆得不死。喧传京师,谓公脱逆党。朝廷取具狱阅之,卒无以易也。茂州蕃部鹿明玉等蜂聚境上,肆为剽掠。公亟遣部将帅兵讨之,夷人惊溃乞降,愿杀婢以盟。公使喻之,曰:「人不可用,用三牲可也」。使至,已絷婢引弓,将射心取血。闻公命,欢呼以听。事讫,不杀一人。居二岁,乞守东南,为归老计,得越州。吴越大饥,民死者过半,公尽所以救荒之术,发廪劝分,而以家赀先之,民乐从焉。生者得食,病者得药,死者得藏。下令修城,使民食其力。故越人虽饥而不怨。复徙治杭。杭旱与越等,其民尤病。既而朝廷议欲筑其城。公曰:「民未可劳也」。罢之。钱氏纳国,未及百年,而坟庙堙圮,杭人哀之。公奏因其所在,岁度僧、道士各一人,收其田租,为岁时献享营缮之费。从之,且改妙因院为表忠观。公年未七十,告老于朝,不许。请之不已,元丰二年二月,加太子少保致仕,时年七十二矣。退居干衢,有溪石松竹之胜,东南高士多从之游。朝廷有事郊庙,再起公侍祠,不至。屼通判温州,从公游天台、雁荡,吴越间荣之。屼代还,得见。上顾问公,甚厚。以屼提举浙东常平,以便其养。屼复侍公游杭。始,公自杭致仕,杭人留公不得行。公曰:「六年当复来」。至是适六岁矣。杭人德公,逆者如见父母。以疾还衢,有大星陨焉。二日而公薨,实七年八月癸巳也。讣闻,天子辍视朝一日,赠太子少师。十二月乙酉,葬于西安莲华山,谥曰清献。公娶徐氏,东头供奉官度之女,封东平郡夫人,先公十年卒。子二人,长曰岏,终杭州于潜县令;次即屼也,今为尚书考功员外郎。公平生不治产业,嫁兄弟之女以十数,皆如己女。在官,为人嫁孤女二十馀人。居乡,葬暴骨及贫无以敛且葬者,施棺给薪,不知其数。少育于长兄振,振既没,思报其德。将迁侍御史,乞不迁,以赠振大理评事。公为人,和易温厚,周旋曲密,谨绳墨,蹈规矩,与人言,如恐伤之。平生不畜声伎,晚岁习为养气安心之术,翛然有高举意。将薨,晨起如平时,屼侍侧,公与之诀,词色不乱,安坐而终。不知者以为无意于世也。然至论朝廷事,分别邪正,慨然不可夺。宰相韩琦尝称赵公真世人标表,盖以为不可及也。公为吏,诚心爱人,所至崇学校,礼师儒,民有可与与之,狱有可出出之。治虔与成都,尤为世所称道。神宗凡拟二郡守,必曰:「昔赵某治此,最得其术」。冯京相继守成都,事循其旧,亦曰:「赵公所为,不可改也」。要之以惠利为本。然至于治杭,诛锄强恶,奸民屏迹不敢犯。盖其学道清心遇物,而应有过人者矣。铭曰:
萧望之为太傅,近古社稷臣,其为冯翊,民未有闻。黄霸为颍川,治行第一,其为丞相,名不迨昔。孰如清献公,无适不宜。邦之司直,民之父师。其在官守,不专于宽,时出猛政,严而不残。其在言责,不专于直,为国爱人,掩其疵疾。盖东郭顺子之清、孟献子之贤、郑子产之政、晋叔向之言,公兼而有之,不几于全乎!
范忠宣公行状(上) 北宋 · 李之仪
出处:全宋文卷二四二七
公讳纯仁,字尧夫。幼警悟,五岁知读书,八岁从群儿戏,能以其所授书为之讲说,正席环侍,剖析有理,文正奇之。十一遭楚国丧,哀毁如成人。文正仕渐显,一时知名士多所延揖,如孙复、石介、胡旦、李觏辈,率命公从之游。乃博通群书,为文无有长语,切于语事。文正曰:「是必能世吾家」。以文正恩,起太常寺太祝。皇祐元年进士及第,知常州武进县,辞不行,改许州长葛,复辞。文正曰:「彼远固有名,此才数舍尔,何辞焉」?公曰:「本不欲去亲侧,远近非所恤也」。文正薨,家贫无归,借官屋以居,仅芘风雨。长兄早得心疾,不省事,门内几百口,公实主之。人不堪其忧,而上下无一言之异。服除,始就仕。贾昌朝守大名,辟公掌安抚司机宜文字。公曰:「方北道多事时,彼将以我为助,义不当免,其如吾兄相与为命何」!人固彊之,曰:「偕行何妨耶」?公曰:「兄之疾一作,则数人不能制。未论官守,不得专在侧,此去隔大河,万一中流疾作,则我必与之俱溺矣」。再辞,遂已。宋庠荐公堪馆职,召试学士院,公以兄疾辞。再召,又辞,卒不赴。以著作佐郎知汝州襄城县。民不知蚕,公曰:「是可缓耶」?乃课民种桑,后纺织比他郡为多。既去,思公不已,至名其地为著作林。签书许州观察判官事。会昌朝守许,事无巨细,待公而后决。知开封府贾黯辟公知襄邑县。凡隶官屋舍,无一椽不更,而民不知劳。县有牧地,卫士岁牧马,率纵之,坏民田,前此莫之禁。或诉于公,即捕而杖之。主校抗声曰:「令敢尔耶」?遽白其事,诏劾公甚急,公曰:「卫士非令所当杖,然民吾子也,又兵实资田以养,安忍坐视其抑哉」?亟自列以上,寻报免。令遂兼领牧地,盖自公始。天久不雨,下将艰食,公命贾贩者辍他货,一意积粟,而告之曰:「异时之出,吾当为尔宰」。果如其计,赖以全活者甚众,利及旁境。大兴学校,号舍饮食,毕自区处,来学者益盛。比自公湖外归,邑人夹道焚香罗拜,逆挽公舟,唯恐其过之速也,距公去四十馀年矣。擢河南东路转运判官,召为殿中侍御史,未拜,迁侍御史、知制诰。钱公辅缴词头,责滁州团练使,公言:「此其职事也,言虽有过,情则无他。陛下近诏求直言,而侍臣未闻有所献,得非以公辅为戒耶」?又言:「自公辅贬谪以来,朝廷除授宁免失当?臣下不敢言,亏损圣德,无甚于此」。京师大水,公请诏侍从官各上封事,指陈时政阙失,馀官依次转对如故事。又乞罢秋宴,以承天戒。时更定江淮、荆湖、福建路盐法,公请并依两浙法减价,并下三司别定私贩之令。又言日近杂学士、待制修撰太冗,宜立定员数。又乞为颍王、东阳郡王择保傅。又言岁上辛祀天南郊,致斋日当圣寿节,乞上寿不用乐,以明克己奉天之意。有诏两制依典礼议濮安懿王称号,封册已定,而政府议不同,复有诏权罢。公谓同列曰:「此大事也,不可不辩,盖将有甚者焉」。乃上疏曰:「陛下昨受仁宗诏命,亲许为仁宗之子,至于封爵,悉用皇子故事。以至纂承大统,天下以陛下为仁宗之子,与前代入继之主,事体不同,愿以大公断之」。特降诏旨恭依两制所定。相次果议尊濮王为皇,夫人为后,公又疏曰:「仁宗当盛年,立陛下为子,皇太后不避六宫之怨,力赞先帝,保育陛下,是皆欲陛下继统承祧,一意大业。不期陛下率然建为此议,上则违先帝之意,中则伤太后之心,下则失天下之望」。又奏:「欧阳脩首开邪说,妄引经据,以枉道悦人主,以近利负先帝,请寘于理」。累上章未报,公遂缴纳告身,居家待罪。皇太后俄出手书,申追尊殊号之议,寻降敕命奉行。公言:「此事始因中书之谋,陛下谦慎未行。闻太后曾下手书,切责政府,因此权罢。始末不同,天下将何以取信?此必权臣欲为非常之事,假母后之命以行其志,或乃出于逼胁。愿察臣言,凡系濮王典礼,陛下自可择而行之,何必以母后为说」?既而促公供职,公言:「太后与政府大臣并受先帝顾托,言犹在耳,永昭陵土犹未乾,岂遂忘而弗顾」?再有旨起公,公言:「臣不能早悟陛下,罪益深重,岂可复居言路?臣之心有死无二」。又中书劄子督迫公出,公乃录前后未降出凡九章回申,又申御史台,殊号之议遂止。公犹未已,乃出公通判安州,移知蕲州,改京西提点刑狱。未到,移陕西。未到,权陕西转运副使。未到,权京西转运使,复移陕西。召对,神宗问公曰:「卿在陕西久,必精练边事,城郭甲兵粮储如何」?公对曰:「城郭粗完,甲兵粗修,粮储粗备」。上愕然曰:「卿才如此,朕所倚赖,而职事皆言『粗』,何也」?公曰:「粗者未精之辞,然如是足矣。臣愿陛下无留意边事。陛下若留意边事,则边臣观望,要功生事,结衅夷狄,残害生灵,耗竭财用,縻费赏爵。不唯目前之害,又将贻他时意外之忧,愿陛下深留圣虑」。公又奏:「王安石变更法度,物议沸腾,人心不宁。《书》曰:『怨岂在明,不见是图』。愿陛下图不见之怨」。上曰:「何谓不见之怨」?公曰:「杜牧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者,此不见之怨也」。上曰:「卿才如此,善论事宜,为朕条陈古今治乱,可以为鉴戒者以闻」。公遂作《尚书解》以进:「皆尧舜禹汤文武之事也,治天下无以易此,愿陛下深究而行之」。除尚书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、同知谏院,公辞不允。边帅种谔坐擅兴,谪湖外,俄除秦州都监。公言:「朝廷既许夏人纳款,及谓取绥州非本意,今便令谔处边任,不唯致夷狄疑阻,亦无以戒励沿边生事之臣」。又乞催促赍夏国封册诏书,使人进发,所贵朝廷恩数速达异国,而疆埸早得宁静。进集贤院、同脩起居注。公五上章辞,不允,乃促公受敕。公既不获免,益思所以为报。公尝谓人主之势既重,而又堂陛阻绝,非开广聪明,则下情无由周察。顷虽有言,止缘一时之事,事过即已。今须推而行之,以防壅蔽。乃上疏言:「两府之下则有侍从官,实古九卿之职,是宜朝夕论思,同国休戚。今则只将主判司存便为己之职事,宠亚四辅,报同庶僚。人情既习因循,朝廷不知考核,或有时政得失,唯能退有后言,处之不惭,仅同胡越。愿降诏督责,凡朝廷阙失,并须论列」。其所上章疏,付政府诠定,量加赏罚。时上新即位,躬亲庶政,公言:「尽心所务,督察细事者,有司之职;经国阜民,选贤任官者,宰相之职;容载如天地,广大如江河,巍巍荡荡,无得而名者,王者之德。愿陛下潜晦颐养,择相而任,广听纳,察迩言,使愚智效力,上下尽心,自然端拱垂衣,太平可致」。又言:「近日御前拣退年老将校,皆是久历艰辛,累岁戍边守之人。既因对御选择,将来殿前马步军司便为永例,此军政也,不可不察。望于其间取稍堪部率者,改隶已次军分,以示人主隐恤知难之意」。知秦州孙永以守边失策,诏以李师中为代,公言:「帅臣尤须久任,方能练习事。若屡更则难责其效,而又百事从而变易,兵民无不烦扰。兼永忠谨镇静,师中任术躁动,不若责永后效,依旧在任」。又请用庆历中故事,增置谏官,以广言路。又请重定县令考课之法,以防滥奏。神宗切于求治,臣下多自疏远召对,延访得失。公言:「小人之言,闻之似可采,行之必有累。盖其知小忘大,贪近昧远,急于奋身,不思害国,愿加深察」。又言:「走马承受妄有论奏,动摇帅臣,过索承奉,其言不可轻信」。又请宣谕执政,如有妄奏边事及曾惹引生事之人,不得与边任。又请委监司体量走马承受,不得于条约外妄陈边事及言人长短。其所入文字,乞降出公行。京东转运使陈汝羲进羡财,及以官绵折还和买绢价,荆湖北路孔延之进纳入官,本户不充则令三四户共买一官。公请重行贬谪,以戒聚敛辱国之臣。富弼再相,辄辞疾,家居谢客,屡诏不起。公言:「弼起布衣,仁宗擢为宰相,先帝暨陛下倚为旧德,四方士民以为贤臣。弼当自任天下之重,而尽陈其所欲为。而乃恤己深于恤物,忧疾过于忧邦,致主处身,向背失宜。弼与先臣最厚,臣待罪谏垣,不敢通私谒,以致忠告。愿陛下宣示此奏,使弼循省,以供厥职」。又奏:「唐则天以僭窃之政,务求多士,以收人心,广令臣下,举荐兼人,亦得自举。选任虽冗,然犹多得人材。故姚崇、宋璟相继时出,开元之治,实有赖焉。愿诏内外之臣各举所知,以备选任」。御史中丞吕诲以言事降黜,公言:「诲,正人也,愿留之左右,以劝忠良」。又奏:「臣前此面奉德音,令臣具陕西利害,今列十事以进。一、于邠宁二州移置帅事。二、择帅府通判,令兼经略判官,专董粮草。三、罢监牧,以其田为营田。四、委帅臣监司裁省冗占官兵。五、新城中武艺人于近里州军差使,候有警急,旋行勾抽。六、沿边次边乡村酒场,月课不满二万贯者,并停闭城寨酒课,不务增羡。七、通解盐茶马于转运司。八、依秦汉军功爵级置散官及牙校名品,募人入粟,以实边备。九、沿边置榷场,以茶并杂货博易,仍通入解盐额。十、陕、解、虢、绛四州,岁差夫采斫黄河梢木,并以官钱收买」。神宗一日谓公曰:「取士之法不均,行之虽久,不能无遗才」。命公条其利害,公曰:「祖宗以进士一科为盛,公卿以降,多此涂出。然所举之业,东南、川陕之士最工。至礼部只合西北而考之,故东南、川陕多得而西北少。设欲明示区别,不无寄贯巧伪之弊。愿诏郡邑严养士之法,每下诏责长吏与学官取本贯及曾入学满二百日有行者,于解额中分三分之一送至礼部,则别为特举一科,只试论经义,明记路分,考校优,立所取之数,至御前赐第亦如之。若是则均矣」。又乞诏政府、台省、馆阁、经筵、监司并数路参取,无拘有无出身。著作佐郎章辟光请岐王出居外第,公言:「亲王居外,自有故事,岂容小臣辄生间言?万一岐王闻之,不安其处,则伤陛下友爱。防微杜渐,不可不察」。三司判官张靖论陕西转运使薛向博买盐马不实事,诏靖就劾,而向已前知矣,兑换藏匿,唯意所任。靖至,而欺罔之迹已不可得,靖反坐谪,向迁发运使。公上疏极论:「赏罚之失,致天下疑。陛下责君子太重,奖小人太深。靖许风闻言事即坐左迁,向违法罔上骤加进用。向在陕七八年,靖一旦体量,不能尽见虚实。责君子太重则忠臣难立,奖小人太深则奸邪易滋。微臣耻枉尺直寻,陛下不可启宠纳侮。望追还二人之命,以正赏罚」。又言:「陛下但爱向小有才,可备驱使,其诈佞不足深虑。此臣所以竭力陈论,死而后已。兼臣在陕西,亲见其奸,不独坏法,民实被害。上有大臣主张,下有小人鼓誉。众虽深疾,在陛下无由得闻。今又被旨体量之人遽先坐谪,而小人奖用益深,复使均输六路,则必增其奸计巧于前日。且复人人以靖为戒,谁复有言?是纵裴延龄之诈妄,极皇甫镈之诛求,为朝廷敛怨害民,使陛下财聚人散」。又言:「臣曾奉德音,欲脩先王助补之政。今乃效桑羊均输之法,而使小人为之,必将剖割生灵,敛怨基祸。盖是中书不合差除,致累陛下圣德」。章十馀上,展转详尽,其意欲人主之必听也。是时王安石初秉政,置三司条例司,兴青苗、助役法,分遣专使诣诸路搜抉遗利,将尽变祖宗法度,同己者进,异己者逐。富弼、赵抃、唐介日交论于上前,或以疾辞,或以事去,或以至发疽而死。司马光、吕诲、范镇章疏论辨,每进对亦必极口指陈,中外纷然。公曰:「君子信而后谏,未信以为谤己,姑取必于听纳而已。逆耳之言可遽效耶?不若驯至于深切,则庶能售」。以故公自陕西召对,因事以及安石者,无一疏不反复开晓。至论薛向均输,则渐至于深切。于是上疏言:「臣自到谏垣,方见陛下进用王安石,与士大夫相庆,以谓儒者得用,必赞陛下行尧舜三代之政,脩己安人之务。今安石台官,天子耳目,将使警察百辟,以防侥倖。今琦等一言柄臣,便蒙降黜。况在廷大半趋附,陛下更以法令驱之,使畏大臣,则其势将无不至。然而道远者理当驯致,事大者不可速成。人材不可以急求,积弊不可以顿革。所以景帝削七国之地而晁错戮,东汉疾横议而党锢兴。宋襄公急于求霸而致丧师,唐文宗急于除奸而训注祸作。故帝王之图治,必显仁藏用,人材以长育而成,功德以积累而大。通其变使人不倦,神其化使人不知,无为而天下自安矣」。又疏:「六路均输为害,借《周官》赊敛理市之法,谓可以夺,兼并百物,其实乃商贾贱买贵卖渔夺之术。久之不免抑配民间,邀求羡息,罔上毒下,有伤盛德。盖上率下以俭,上化下以勤。上下勤俭,则自然公私有馀矣。愿速诏罢之」。公以数言事未见听,因见上自陈曰:「臣言可用,愿加采纳。臣言不可用,愿罢臣言职,重行贬窜」。上曰:「官家留卿,不可求去」。公曰:「臣为言事官,言不信于陛下,虽圣恩隆厚,臣愈难当」。遂居家待罪,上察公不可彊,乃罢公谏职,移公管勾国子监。公求去愈坚,执政密遣人谓公曰:「议除知制诰,可出视事」。公曰:「斯言何为至哉?得用过于得美官,如不用,万钟非所愿也」。又再乞早赐责降,不从。公言多激切,神宗每优容,而所上章疏未尝降出,左右近臣亦不得而知,盖防执政之或闻也。而公每宣乞付中书、枢密院施行。至是公尽录前后章疏申中书,安石见之怒甚,携以告上曰:「范某狂妄如此,不可不重贬」。上曰:「范某无罪」。安石争不已,上久之乃曰:「与一善地」。遂以公知河中府。盖方用安石,故屈公,令少避也。未几,移成都府路转运使。安石憾不能释。而谓新法行之民间多不便,公盖尽论,仍戒州县不得遽行以待报。安石愈怒,命其客李元瑜为提举常平官,且伺察公,将遂害之。钩索捃摭,无所不尽,卒亦无所得。公竟坐谢景初、李杲卿游宴事,为失觉察,降知和州,移邢州。未到,进龙图阁,权环庆路经略安抚使、知庆州。因入觐,神宗见公,喜曰:「卿父在庆有威名,卿今继之,可谓世职也」。公谢曰:「臣不肖,何足继先臣」!又问曰:「卿兵法必精」。公对曰:「臣儒家,未尝学兵」。上曰:「卿久随侍在陕西,必熟边事」。公对曰:「先臣守边时臣尚幼,不复记忆。且今日事体恐不同」。公察上意,欲攘夷狄,开边境,徐对曰:「臣不才,陛下若使缮城垒,爱养百姓,不敢辞。开拓侵攘,愿别谋才帅」。因坚辞。上曰:「卿才何所不能,但不肯为朕悉心尔」。公对曰:「臣子之于君父,杀身且不避,岂有不尽心之理?但陛下所问,悉非臣所长,不敢上欺」。公又辞,上曰:「不可」。明日上谓韩绛曰:「范某论边事一何疏耶」?绛退而问公,公即以对上之语语绛。绛叹曰:「非我所及也」。上之谋,公、绛适与闻,故及之。庆大饥,道殣相枕籍。公到,遽发常平米赈贷。僚属愿请而后行,以避不用赦原之令。公曰:「报到则无及矣,当独任其责,何复累君等耶」?民遂苏复。敛殣为聚冢,已而惧无以继,忽蓬结实延袤原野,类粟而甘,食之可饱,境内以足。前此民谣曰:「饭来即饱」。方公命下,民相告曰:「范果来矣」。至是民德其祥,仍收所馀以实仓廪,益市耕牛谷种,分贷垦殖殆遍。雨旸随祷而应,岁大熟。或谤公赈发过多,全活不实。朝廷遣使按视,皆曰:「公实活我,其忍累公」?乃相与兼昼夜输还,使到已无所负。其穷核至发冢数骨,卒无所中。公知环州,种古执属羌为盗,奏流南方,过庆辄声冤。公以属吏果非盗,古乘间讼,公为挟情变狱。朝廷遣御史制勘狱急而情不可得,古反诬告,然朝廷终不舍公。会鄜延吕惠卿密奏公擅回宥州牒,坐是落职,知信阳军。方公召对,合四州之民无虑数万,遮道涕泣,挽公马,不得前。皆曰:「公擅回宥州牒而反坐狱,我生不如死」。至是有自投于河者。又有小儿数十号哭,以诗送公,西州至今传诵。移齐州,或谓公齐俗凶悍,轻为盗劫屠贩,治不峻急不能戢。公曰:「我宽乃性也,矫以猛则不能久,适取玩尔」。狱至不能容,公问其然,则皆不当系,不敢出。公曰:「不出奈何」?曰:「出则官所病也」。公曰:「终如是安乎」?曰:「姑待其瘐,用以除民害」。公曰:「是岂天理耶」?尽呼出立庭下,而令曰:「尔等害民紊官,莫不欲尔为瘐者。茍能自新,我将生尔」。皆叩头如令,后犯法者至减常岁之半,而狱几空。以连丧子,请宫祠,诏以公管勾西京留司御史台,再知河中府。保甲教阅甚严,非老弱不得在家。诸路专置官提举,督责按劾,耸动天下。公曰:「妨农无甚于此」。三上疏请辍其力,以应岁事之急。俟其隙,计日补之。遂乞计一岁应教之日,并就閒月馀日,令并归业,请著为令。又乞选武艺精熟人材可观者,以次选用,其颓堕者刺充军。录事参军宋儋年暴卒,公疑其非命。即遣子弟家人与后事,微得其遇毒,乃下吏,果如之。其谋琐细,悉如公所料。复直龙图阁,帅庆。哲宗即位,宣仁圣烈皇后权同听政,诏中外实封言事。公上疏,请凡在官,各陈本职事及所经历利害,无间远近;仍设科条,须随事具因革,亦可因之以识其人。时边事未宁,绝西夏岁赐之物,方议还其所赐,或以谓夏国困弱不足虑。公乃录光武《报臧宫马武诏书》上之,又引孟子「以大事小,可以保天下」之语为据,并谓邈川首领温溪心所言夏国大旱无苗、难集人马为不足信,务欲休兵息民。已而,夏人入贡极恭顺,然每顿市物过平日之数,谓恭顺为悔过,市物多为于我无疑间。公言:「恭顺非本情,多市物似不为频来计。恐于分画地界之际,阻兵胁盟,愿戒边臣益加严备」。迁天章阁待制,以兼侍讲召,道拜给事中,辞不允。公以谓:「人君当正心诚意,以仁为体,使邪僻浮薄之说无自而入。然后发号施令,为宗庙社稷之福,岂务章通句解,以资口舌之辨哉」?公每进讲,必反复开陈,期于人君可行而后已。于是司马光初相,将尽改熙宁、元丰以来法度,公闻而叹曰:「先帝励精求治,十九年间,寤寐尧舜三代之君,如旦暮相与䌷绎。但大臣用心太过,希合者不计可行与否,趋风迎意,私致先帝寤寐之求,旦暮之遇,转而之他。今特去其太甚者可矣。又须徐徐经理,乃为得计」。一时与光同者,多指公为好名。公闻而叹曰:「是又一王安石矣」。又曰:「差役一事尤不可暴,当择人付之,使之施行,以审利害,方可去取。然而不独此也,贤者在位,能者在职,法度无不便者」。既见光,光即以所上役书稿示公,公曰:「方欲有请也」。力陈不售,又作书告光曰:「此法熟议缓行则不扰,急行则疏略而扰。委非其人,其扰滋甚。公忍以扰,重毒吾民耶?大不类公所举,或已奏难回,则可先行一路,以观其究竟」。光不从,而持之益坚,公曰:「不从容尚有说,遽尔以益坚之请,是使人不得言尔。不言,人孰不能,亦可以赞公茍取容悦者。若果尔,何如少年合介甫以速富?安用彊颜于此,以媚公求合哉?公未可以我心至诚,便为民受其赐也,不胜忧惧」。光又欲进士得朝臣保任,乃许应举。公曰:「不可,此议已行,人不我同,则虚劳思虑,而失宰相体;若遂从,则众人莫如公者。正人退,而谄谀得乘其间。不独乘间,且将增饰以迎公意。推此以往,何所不至」?既而都堂召公计事,退而上言曰:「三省枢密院召臣议边事,臣已随问略对矣。欲降诏,则臣对以解仇释怨,罢兵息民;欲审察敌情,措置事机,则臣对以专委帅臣;欲弃地,则臣对以不可徒然便可与换易,陷蕃兵民。此安危所系,而执政所异同。计陛下深居九重,不易裁决。愿赐对上前,使得详尽」。上寻遣中使赐御膳及实封劄子问公曰:「夏人自升遐,累遣使入朝,外虽恭顺,中则未测。向日所得城寨,守之弃之,何者可久」?公对曰:「今闻夏人将到,请择押伴臣僚,使与推诚语,论圣政好生恶杀、舍己从人之德,以索其语。如其意在得地,则以换易谂之;如无说,则以此事付延州赵卨俟。其押生口至界上,乃迁入城寨居人,勾集虏到生口人,与地相交还。然后罢兵息民,以图无前之利。臣所以乞责之臣下者,虑其言不婉顺,有亏国体尔」。又奏乞依嘉祐敕,重定案问举首之法。又奏:「四方谳请大辟案,见依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诏书。臣窃校之,降诏以后,比旧断死者无虑数倍。罪疑惟轻,宁失不经。得失甚明,望委执政必决于上,而降除误奏之罪,则可无冤滥」。进吏部尚书,公再辞,未报,俄拜中大夫、同知枢密院事。有旨:诰命更不由门下省,径付外行下。时夏人在廷,上欲公遂任此责,而公与司马光联亲,虑光引嫌有言,稍稽入院也。公既辞,又指此为嫌,不允。公知上意所托,乃力陈前议,而同列或难之,持久不下。公偶移赐告,遂上疏具三策以献。以地易人,一也;留兰州定西城,二也;并塞门吴堡、义合二砦与之,三也。又乞还地之外,每送到一汉人,支绢十疋,以诱其利心,而人尽可得。章惇得罪去,父年九十岁,议与一便郡,已行矣,而言者遽止之。帘中宣谕三省,今后不得如此,似形责戒。公言:「置往咎而念其亲,与夫从谏不惑,皆陛下甚盛之德。然戒约之言,君臣之间,不免形迹。况二三大臣多是老于患难,进之犹恐不及,若更退之,不免顾避,自防翻怨,无所裨益,而偷合茍容之人进矣。又闻宣谕:『假令私家尊长有所怒,卑幼岂容宽解』?臣愚以为不然。人主之量如天地,岂得更有喜怒好恶?臣恐佞人谗间,以惑聪明」。乃引唐魏徵对太宗语:君臣一体,若有形迹,邦之兴丧,未可知也。公自以不次被遇,尤思所以为报事。虽非所与,必亦竭尽启沃。知邓州邓绾知扬州,言者指绾旧事,论斥甚急,公于帘前极论以为非,退又上疏言:「绾已经先朝责降,今来因人易地,岂可再有所贬」?三上章,反复开陈,期于必省。又言:「臣曾蒙差知襄州,因绾奏罢。今日之言,盖上惜朝廷事体,下以安人情反侧。尚恐进呈之际有所移易,不免再三冒渎」。上遣中使密赐批语,以谓:「当时希合者众,若人人而责,则事无穷已,似非安静之道。欲作一诏书,谕以更不行遣,当各安职业,令改过自新。如何?卿更具可否奏入」。公奏:「臣伏读批旨,不胜感叹,望只以此意付词臣润色,以成训诰之美」。学士院试馆职人苏轼草策题,言者论其引用不当,公言:「轼乃临文周虑不至,本非有罪,而闻言者不已。臣深恐万一施行,则相与论辨纷纭,不免上烦处画。望召言者,谕以朝廷置谏官,盖欲补阙失,辨邪正。人臣小过,本无邪心,不须深论。若其引咎求去,则云朝廷不欲以小事轻去言者」。有司议太皇太后册礼,依明肃皇后故事,御文德殿受。公乞不用此例,又言:「近日以久无雨,上心焦劳,群下利病宽恤殆遍。独禁军教阅主兵之官牵于赏罚,不复究察,颇闻嗟怨,有伤和气。望诏有司,并依祖宗故事,各量人力为石斗,察其偷墯而不系赏罚,则自然相济」。公在枢密,以进退人材,盖大臣之事,而地参丞弼,乃不得与闻,遂因旱上疏言:「古者多因菑异求访直言,所以宣导人情,以防壅蔽。陛下即位之初,所得应诏章疏,其中必有可采。愿选官置局,随宜行下」。公奏:「尚书六曹,诸路监司,多执文害事,以致冤无所诉,亦宜取索元案看详,求访边防利害,军民疾苦,务从宽恤」。韩维有旨与外任,公言:「维论议赏罚,直前尽心,未闻别有大过。遽然罢去,必有人谮毁,致误陛下。任贤不终,失进退大臣之节,乞追寝前命」。
按:《范忠宣公集》卷一八至一九。
京西转运判官方君崧卿墓志铭(庆元元年) 南宋 · 周必大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八七、《平园续稿》卷三一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
故人林枅子方才高而守正,吏事号强明。其守信州,称上饶宰方君季申不容口,时淳熙丙申岁也。子方严于取人,予常记之。后十五年奉祠归庐陵,季申适来守,见其决事如流,往往饰以儒雅,庭无留讼,刑罚日清。凡米运力胜皆罢其算,岁省八邑月解钱数万缗,大蠲积逋以宽民力而用自足。郡庠故存欧阳文忠公祠,他无所问,君即后圃创六一堂,绘像以事。其先垄在属邑泷冈下,令尉捐俸葺之,又裒公翰墨及《集古录》真迹刻示四方,皆前人未尝及者。君去后阅三守,人人为予言,凡疑狱滞讼经方君剖决者一字不可易,其政如此。予每诵言:「子方知人,子方知人」。今豫章牧、右文殿修撰蔡公戡状君遗事,且道其子之意,属予以铭,其何可辞?君讳崧卿,季申字也。九世祖自光州固始县徙家兴化军,族系日繁。曾祖早、祖渊,皆不仕。父宪,文林郎、南恩州阳江县令,后赠朝议大夫。阳江卒七月而君生。稍长能自力于学,登隆兴癸未进士第。试教官中之,以左迪功郎为绍兴府府学教授。未赴,丁所生母张宜人忧。乾道丙戌,起家湖广总领所干办公事。秩满升从事郎,赏循文林郎,添差淮西安抚司准备差遣。会省员,徙两浙路转运司属官。积营造功循修职郎,用荐者改奉议郎、知上饶县。初叶丞相颙著《治县法》一编,世服其能,君其婿也,能遵行之。县凡七十二都,保正副百四十人,君令旬分四番,番三十五人,迭诣县受约束,皆给走历。有故或追呼批历授之,无则奉历而退,人既不劳,事亦随举。保长则揭示当输之户及其数,五日一集,出纳明白,上下简便。先是督乡司具民之物力高下,毋敢不实,封文书案间,遇当役者争承,则启封参考,亲加诘问,情伪立得,人欣然就役。常平使者潘畤以名闻,召赴都堂审察,通判明州。壬寅秋旱,守委三倅分行六邑荒政,君主奉化、象山,独无饥民。定海县凤浦、沈窖二湖久为浮屠氏擅其利,民乏灌溉。君适被朝命,一切正之。乙巳春,选知无为军。未上,改南安军,肇新贡院,条教简严,郡人祠君于学。积官朝请郎,会寿康皇帝登极,转朝奉大夫。诸司奏臧最,入对,论监司当随所见按吏,今乃牵引他司交章以为验,不幸出于私,冤何自伸?愿禁其弊。上嘉纳焉。绍熙元年春除知吉州,州以大治,用招军赏特迁一官。二年擢广东路提点刑狱,三年徙广西转运判官。君大讲盐策,会计更法之后诸郡实货若干,漕司岁得若干,画十二条上之,且曰:「本路民困矣,乃椎剥以饷武昌,又助靖州,是谓瘠己以肥人,请裁其数」。躬冒炎瘴,遍行湘、衡、钦、廉、郁林、贵、柳等州,诹询其利病,将复告于朝。会得渴病,求奉祠。朝廷闵其劳,以京西风土高爽,易漕优之。四年秋道长沙,予适在焉,留语终日,君以渴为忧。明年三月二十五日竟不起,享年六十,积官朝请大夫。归葬本军濑溪祖居之东原,盖庆元元年正月壬午也。妻叶氏,封宜人。二子:直孺、信孺,皆将仕郎。君风神警迈,议论过人,才具恢宏,善治盘错,他人劫劫,己常休休。至于薄物细故,皆经理有法度,博观载籍,因流溯源,不极其本弗措也。筑聚书堂,聚书四万卷,手自雠校。尤喜韩昌黎文,为《举正》十卷,《附录》五卷,晚别成《笺校》十卷。奥篇隐帙,搜求殆遍,时时发明韩公为文之本意,非但志其所出而已。在南安续《横浦集》,至京西补《襄阳志》,正谬甚多。诗文辨丽,略无陈言,二子类为家集二十卷。嗟乎!以君之才使仕于朝,掌邦计,脩牒史,无不可者,而周流郡国,粗试所长,迄无以大显于世,是可惜也。为之铭曰:
游夏渊源,由求果艺。古难兼之,况乃后世。彬彬季申,少自刻励。两邦三路,有政有惠。宜登史闱,宜赞邦计。未尽所长,胡疾而逝!吉民去思,永矢弗替。写诸铭章,以表幽竁。
手记 北宋 · 范祖禹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一四七、《范太史集》卷五五
傅尧俞/(钦之)苏轼(元祐五年正月乞召还。)/苏辙/(子由)赵彦若(元考)/司马康/(公休。元祐三年荐讲官,除侍讲。)王岩叟(彦霖)/朱光庭(公掞)/吴安诗(傅正)/贾易/(明叔。元祐四年两省同举御史,除殿中。)刘安世/(器之)吕陶/(元钧)吕大忠(进伯)/吕大临/张舜民/(芸叟)李周(纯之)/杨国宝/(应之。元祐六年闰八月二十七日举御史。)杨瑰宝(器之)/谢卿材/(仲适)游师雄(景叔)/常安民/(希古)王汾/(彦祖)姚勔(辉中)/张耒(文潜)/晁补之(无咎)/刘唐老/(寿臣)廖正一(明略)/郝辟之(希孟)/吴立礼/张举子/(厚阙。志趣高洁,词学清赡,甲科登第。二十馀年,侍亲终养,屏居不仕,安恬之节,臣实不如。)曾孝纯/(元祐五年十月二十八日荐馆阁。)孙贲/钱世雄/(元祐五年八月举,升陟,时权进奏院户部检法官。)宋大章/乐京/(已卒)丁骘/(公默)吴师仁(坦求。元祐五年四月一日三免讲,乞擢用。前此十科举讲读。)/邵伯温/(子文)杜敏求(拙翁。元祐四年举台阁清要,升。)/刘敦夫(元祐四年举著述科。)/龚史(彦和)/冯如晦(叔明)/冯山/(允南)陈鹏/(图南)赵伋/(思诚)张康国/(饶州教授改官。徐铎榜及第,元祐七年荐学官。)章元弼(蒙之子。公肃、纪常极称其有文。元祐五年荐学官,七年再荐。)/马涓/朱绂/郑倞/周行己/(师正叔)秦觏(能文)/程遵彦/(杭签。子瞻极称其才,云温公亦知之,而口未尝言。)苏坚/(衮子。子瞻称之如程。)韩纯彦(好学有文,申公尝欲除馆职。)/侯临/邵光(子瞻称之。已卒。)/韩宗直/(公掞称之)王普/王当/李楚(怀州人,能文。)/范致明/(应制举,能文。)范致虚/(元祐三年及第。文甚豪。)贺铸(班行,有文。)/朱勃(逊之。元祐六年闰八月二十七日,与公掞同举御史。)/王浃/(能诗赋)杜常(诗学)/王奎(永兴通判回,方识。久在陕西,言边事甚详,言:元祐二年秋,西人数十万点集;半年方起,至镇戎城下,五日而去。本无意入寇,乃梁沁布欲姑以此举观人情也。三家共一驼载乾粮,人甚苦之。既无所得,自后未易点集。沁布更以恩结人心,又欲立功以服国人。年方三十二。泾原之寇,先杀烽子,故无斥堠,边吏亦不知。六年六月三日镇戎之役,官军聚城中不出,并听张之练节制,帅臣无所施为。李由颐云:沁布保护嗣子,乃夏之伊、霍,观其所为,无篡夺之形。)/赵竦/(平吕梁百步洪之险。元祐七年举公私俱便。善治财赋。)乐举/李潜(元祐六年举台阁清要。)/张瓛/游冠卿/雍钧/苏嘉(元祐七年举升擢清要。)/石嗣庆/李格(潜之、子敦极称之。)/孙谔(元祐七年举台阁。)/陈沂/(元祐七年举升擢。)杨宗惠/(敦夫)刘处厚(敦夫。唐大极称之。)/赵令畤/(颍签。子瞻字之曰德麟,作字说,并书来,盛称之,云已荐馆阁。)宇文邦彦/傅耆/杨阜/王涣之/张东(元祐八年举著述。)/商倚/刘羲仲/尹材/(处初。元祐四年举献纳科。卒。)张云卿/(伯纪。元祐八年荐学官。)陈师锡/(伯修)秦观/(少游)陈轩(元舆。坡举自代。)/孔武仲(彦常)/应昭纬/苏炳/周尹/(正孺。卒。)李由颐(养正)/朱光裔(公远)/陈元直/(叔正)陈元纮/张重(子威)/吴俦/陈瓘(莹中)/李百禄(祐父)/荣辑/(子雍。元祐八年荐学官。)陈恢/宋匪躬(履中)/宋景年(遐叔)/家彬(中孺。元祐六年举台阁。)/石景略/蔡肇(天启。元祐六年举台阁。)/李格非/李彻/(择之)韩宗质/王寔/(仲弓)王宁/(幼安)徐铎(振父)/游酢/(元祐五年举著述科。)田述古/(明之)李豸/(方叔)张庭坚/(广安人。盛侨司业称之。)李纯中/(师中弟。李彻言:正叔尝责尧夫不与换官。)鲜于绰(大受)/祝康/(法家)孙览(傅师)/程之才/程之元(德孺)/程之邵(懿父)/高士英(子容)/范子奇/(中济)刘昱/(晦叔)乔执中/(希圣)谢绶/(乔云:论议似从二程。淮南发运司。)赵屼(景仁。元祐五年十月,与两省同荐御史。)/范纯礼/(夷叟。举自代。)赵泽/(元祐四年,两省同举御史。)郭晙(已卒。)/刘当时/(叔郑)富绍庭(德先)/田子谅/丁綖(邃翁)/陈陔/孙安(永弟。长社宰,宣德有能政。)/苏京/罗适/张升卿(与张宗谔同以茶法勒停。)/文勋/徐君平(久从荆公学,当国时不随,子由称其文字。)/李曼/(修儒。有吏才。元祐六年荐献纳。)宇文昌龄/(伯脩)安鼎/(元祐四年,两省同举御史。)赵君锡/(无愧)郑穆/(闳中。元祐五年正月备经筵。)郑雍(公肃。元祐五年正月备经筵。)/李栝(元祐五年知洋州回始识。)/石亘/毛渐(知高邮军,复三十六堰。)/朱京/杨畏(子安)/傅传师/(传正弟。原明称之。)李君卿(考课第一,未奖。)/张安上(能吏也。)/刘涣(公济。元祐五年七月荐博士。)/李傅/(同上荐。)张景仁(同上荐。晁无咎称之。除教授。)/张咸/(元祐五年七月乞免举应制。)司马槱/(元祐五年八月举贤良。)谢良佐/(公掞、正叔皆称之。元祐六年举著述。)畅大隐/虞策/(元祐五年十月,与两省同举御史,自湖南运判除监察。)裴纶(元祐五年除御史,辞不就。)/郭知章/陈祥道/(用之。精礼学。元祐五年十月二十八日劄乞行其所进《礼书》。元祐七年四月二日又荐,乞复为礼言。)丰稷/(泽夫)彭汝砺/(器资)藩兴嗣/晁说之(作《扬雄别传》,有史才。又六荐著述科。)/李常/(同年。袭弟。廷珍称其文与李傅相上下。)吴仪(传正侄,极称其文。)/许奉世/(尧夫荐经行,特就殿试。注《孝经》。)扈充(元祐六年举升擢清要。)/鲜于之武(元祐六年举台阁清要。)/周锷(廉彦)/许彦(处中。元祐七年举台阁。元祐七年十二月举宫教。)/司马庭(直孺)/王任(叔重。元祐七年举著述。)/李晰(邛人。能文。元祐八年荐学官。)/晁将之/(元祐八年荐学官。)孙协(元祐八年荐学举。)/刘逵/(焦蹈榜第二人。)李瑺/(纪常称其能文。)虞芮(乔希圣举贤良,极称之。)/王谊/王发(刘器之举贤良。子瞻称其文。)/舒焕/吴默。
论四川改官人积滞劄子(上四川制置) 南宋 · 魏了翁
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六六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二三
某伏见四川改官人引见员额,自数年来,班次之久,有至六年以上者。人才滞淹,莫此为极。利路帅司尝有申请,竟从中格。制司又尝刷具边邑,再以奏陈,虽即报可,然犹候换给日方理须入月日。迩者明禋肆眚,递趱二年,亦云异数。然尚有四年积滞,终未有以大惬士心。窃尝参稽议者之说,盖曰:人之精力有限,今弃之于方壮,而用之于既衰,急贤渴治,宜不若此。又曰:所在县邑,类多阙官,今不以委之于京官之稍自爱重者,虽以选人之贪懦,右选之粗庸者,亦得以例为之,或委之于初官之摄事者。又说曰:以三人奏举关升,又五人保任改官,夫八人者既以为可用矣,则当汲汲用之。乃反因举主及格,投之閒散,至于五六年之久,是不惟无罪而废黜之,且反不若未有举主,则犹足以禄仕也。是三说者,诚士论之所通患。然言之固已烂熟,而朝廷卒未能有所变通于此,则以言者徒能为淹滞者虑,而不知为国家事体惜耳。某窃惟国家事体务在奉行故事,谨守成法。祖宗已有之规,不可以轻紊,祖宗所未有之事,亦不容于创为。今君臣上下保治于小康,动由旧章,罔有改作。用能凭藉扶持,跻世熙洽,明效大验,盖可略睹。然独怪夫今日之事既曰动由旧章,而独于改官人待次一事,本非祖宗旧法,或者尚曰趱班放行,恐非故事,此某之所甚惑也。国朝自天圣以前,诸路荐吏未尝限员,而在京台阁及常参官,皆得荐人。举员虽宽,条约亦简,而改官者不过数十人,其事与今不相似。某更不敢远引,止以庆历以后明之。且自庆历视天圣,举员则既狭矣,条约则既烦矣,而改官之数,岁日益增。然选人磨勘应格者,犹不越旬日,即得引对,未有待次者也。皇祐中始有待次者六七十人,吏部即以为言。治平二年又积至二百五十馀人,贾直孺为御史中丞,力陈滞留之弊。三月辛丑诏书,即命辅臣图所以更张之。迨元丰著令,乃以五日引一甲,每甲引三人,盖专以班次积滞为虑。元祐初政,又虑垂帘日门谢,或有淹延,令崇政殿引见讫,即赴内东门谢,所以为改官人虑者委曲若此。至绍圣,忽复元丰之制,相承至于绍兴,未之有改。至隆兴之初,始以八十员为额,而吏部已谓员额拘碍,必致留滞,诏吏部且依常年放行。乾道三年,东南改官人以百员为额,而四川以二十人为额。吏部侍郎黄钧以为多寡不均,乃通为额百二十员,由是改官人无复有待次者。七年十月,仅有溢额者三十馀人。至来春引见,吏部以为请,诏特令具奏引见,由是更不限定年额。夫自冬徂春,不过待次三阅月耳,当时之论已深以滞淹为忧,亟令引见,更不限额。至淳熙,始以臣僚一时之请,再定八十员为额。员额之狭,盖自此始。而四川仅存十五员之额,亦前此之所未有也。然员额虽狭,而时有趱放,只如近年杨端明帅蜀,尝以为请,旋即施行。吴侍郎于更化之初,又尝建议待班人一面作邑,亦复报可,盖未有若今日待班之久者也。且四川监司帅守,每二岁约通举改官三百馀员,当有六十人改官。虽不以尽然,且绝长补短,亦当有四十员。今每岁止以十五员为额,故滞淹之数,自五员而积也。又如科举取士,南宫约三百人,四川类试约百人,是四川亦当四分之一。若以每岁引见改官人八十员,以四分之一言之,则四川亦当得二十人之额。今止以十五员为额,则滞淹之数,自五员而积也。东南一百三十郡,岁得五十七员。及捕盗八员改官,是二郡而得一人。四川六十郡,而岁得十五员,是三郡有奇而得一人。额之不均,亦莫甚于此。故东南之班未尝溢额,而四川之班每待久次,其利害盖亦晓然。况自近日以来,制置大使司岁有职司状十五员,选人改官每以职司为虑。今一年便有一班之数,则改官者因此稍众,积滞之因亦未必不由此。七八年前,待次者不过一二年而止,虽递趱二年,而尚有四年之积。祖宗故事,有罪者展年引见。今举员既足,而五六年方得引见,是使天下皆为有罪之人,似于明时待士之体有所未周,急贤之道亦不宜若是其缓。重以祖宗旧法,亦不若是。方今务在奉行故事,而独此一事固守近比,轻变旧章,良为朝廷惜之。意者朝廷亦未必有意于轻变旧章,特未有以是告诸吾君吾相者。制置阁学侍郎方以修名伟望典领方面,有如人才之久淹,朝政之久旷,比比皆然。如某鄙说或有可采,盍以上之朝廷?有如庆历故事,不越旬日即得引见,元丰以后故事,五日即引一甲;乾道三年故事,通以百二十员为额,不为东南、四川;乾道七年故事,将待次人特令引见,更不限定年额,此皆载在故府,犹可覆视。若曰时异事殊,不容胶柱,则求之近比,如顷者丁卯戊辰,尝所施行,或尽数趱放,或一面注县。傥举其一而行之,岂惟人才无滞淹之叹,凋邑无阙官之虑,而于朝廷急贤渴治之意,所关甚大。为士者似亦得以免于举员既足,当迁而黜之诮也。陵节儳言,某知罪矣。
直孺叔用韵见赠再和为谢 宋 · 葛立方
七言律诗 押鱼韵
异时黉舍共翻书,黄卷相从乐有馀。
十载乖离驰别梦,半生漂荡失吾庐。
饮江偶脱胡人马,并海欣逢长者车。
软语蝉联相劳苦,羁游无绪领勤渠。
依韵答贾黯监丞贺雪 北宋 · 范仲淹
押尤韵 创作地点:河南省南阳市邓州市
今之刺史古诸侯,孰敢不分天子忧。
自秋徂冬渴雨雪,旬奏空文惭转邮。
得非郡国政未洽,刺史闭閤当自尤。
上赖天子仁且圣,神龙奔走不俟求。
同云千里结雪意,一夕密下诚如羞(自注:俗有雪羞多夜落之语。)。
晓来赏心江海上,东望不见三神丘。
浑祛厉气发和气,明年黍稷须盈畴。
烟郊空阔猎者健,酒市暖热沽人稠。
光精璨璨夺剑戟,清寒拂拂生衣裘。
铃斋贺客有喜色,饮酣歌作击前筹。
常愿帝力及南亩,尽使风俗如东邹。
谁言吾子青春者,意在生民先发讴。
乞从贾黯言谅闇间罢赐执政生日奏 北宋 · 曾公亮
出处:全宋文卷五四八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二○○
朝廷向来止沿旧例,未经讨论。今黯所言,实于人情为顺,望赐允从。
回贾状元(黯)启(庆历六年) 北宋 · 欧阳修
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一、《欧阳文忠公集》卷九五 创作地点:安徽省滁州市
伏以状元廷评,行久著于乡书,声素驰于文囿,果先群彦,荣中甲科。英雄入于彀中,众称妙选;风采倾乎天下,争仰馀光。盖以擢才之难,近世为重。趋好尚而成俗,则文章坐变其风;系利害于斯民,则公辅常由此出。一贤既进,拔茅皆可以汇征;一士以旌,劝善不劳于家至。得人之要,其利若斯。鸿惟治朝,臻此盛事。方深窃抃,遽辱惠音。顾惟弃置之馀,宜此退藏之密。久稽裁叙,但切悚惶。
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简肃薛公墓志铭 北宋 · 欧阳修
出处:全宋文卷七五○、《欧阳文忠公集》卷二六、《名臣碑传琬琰集》中卷二○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一○八一二、一九七八六、雍正《山西通志》卷一九四、乾隆《直隶绛州志》卷一四 创作地点:湖北省襄阳市老河口市
明道二年,尚书礼部侍郎、参知政事、河东公以疾告归其政,天子曰:「吾不可以数烦公」。乃诏优公不朝,而使视事如故。居岁中,数以告,乃得还第。又数以告,然后拜公为资政殿学士、户部侍郎、判尚书都省,罢其政事。景祐元年八月庚申,公薨于家,年六十有八,赠兵部尚书。公讳奎,字宿艺,姓薛氏。薛氏之先出于黄帝之后任姓,任姓之别为十族,薛者奚仲之始封也。其后奚仲去,迁邳,而仲虺留居薛。春秋之际,以国见经,而其子孙后以为氏。此其谱也。隋、唐之间,薛姓居河东者为最盛。公,绛州正平人也。曾王父赠太保讳某,大王父赠太傅讳某,王父殿中丞赠太师讳某,三世皆不显,而以公贵。初,太宗皇帝伐并州,太师以策干行在,不见用,罢。公生十馀岁,已能属文辞,太师顾曰:「是必大吾门,吾复何为」?乃不复事生业,务施贷以赒乡闾,曰:「吾有子矣,后何患」?后五十年,公始佐今天子参政事,为世名臣,如其言。公为人敦笃忠烈,果敢明达。初举进士,为州第一,让其里人王严,而居其次,于是乡里皆称之。淳化三年,再举乃中,授秘书省校书郎、隰州军事推官。始至,取州狱已成书,活冤者四人。徙仪州推官,士争荐其能。丁太夫人忧,服除,用荐者拜大理寺丞、知兴化军莆田县,悉除故时王氏无名租,莆田人至今以为德。迁殿中丞、知河南长水县,徙知兴州。州旧铸铁钱,用功多,人以为苦。公乃募民有力者,弛其山,使自为利,而收其铁租以铸,悉罢役者,人用不劳。迁太常博士,御史中丞向敏中荐公材中御史,就拜监察御史。召为殿中侍御史,判三司都磨勘司,赐绯衣银鱼。出为陕西转运副使,坐举人免官。居数月,通判陕府。岁馀,召还台,安抚河北,称旨,改尚书户部员外郎、淮南转运使、江淮制置发运使。开扬州河,废其三堰,以便漕船,岁以八百万石食京师,其后罕及其多。转吏部员外郎,丁太师忧,去职,不许。居二岁,入为三司户部副使,与三司使李士衡争事省中,士衡扳时权贵人为助,公拜户部郎中、直昭文馆,出知延州。迁吏部郎中,入为龙图阁待制、知开封府,迁右谏议大夫、御史中丞。契丹使萧从顺来朝,是时,庄献明肃太后垂帘听政,从顺举止多不逊,以谓南使至契丹者皆见太后,遂请见之。朝议患之,未有以决。公独以理折之,从顺乃止。而嫉公者谗其漏禁中语,由是拜集贤院学士,出知并州,改知秦州。秦州宿重兵,兵尝慊食,公为勤俭积畜,教民水种。岁中,迁枢密直学士、知益州。而秦之馀粟积者三百万,征算之衍者三十万,覈民旧隐田数百顷,所得刍粟又十馀万,秦州之民与其蕃落数千人,诣转运使请留,不果。公在开封,以严为治,肃清京师。京师之民至私以俚语目公,且相戒曰:「是不可犯也」。囹圄为之数空,而至今之人犹或目之。及居蜀,尤有善政。民有得伪蜀时中书印者,夜以锦囊挂之西门,门者以白,蜀人随之者万计,皆恟恟出异语,且观公所为。公顾主吏藏之,略不取视,民乃止。老媪告其子不孝者,子诉贫不能养。公取俸钱与之,曰:「用此为生以养」。母子遂相慈孝。里富人三女皆孤,民或妄争其产,公析其赀为三,为嫁其女,于是人皆以公为仁恩。蜀人喜乱而易摇,公既镇以无事,又能顺其风俗,从容宴乐。及其临事,破奸发伏,逆见随决,如逢蒙之射而方朔之占,无一不中。蜀人爱且畏之,以比张尚书咏而不苛。开封,天子之畿,益州,蜀一都会,皆世号尤难理者,而公尤有名,其猛宽之政,前后异施,可谓知其方矣。入拜龙图阁直学士、权三司使,遂拜参知政事。公入谢,上曰:「先帝尝言卿可用,吾今用卿矣」。公益感激自励。而素刚毅,守节不茍合,既与政,尤挺立无所牵随。然遂欲绳天下,无细大一入于规矩。往往不可其意,则归卧于家,叹息忧愧,辄不食。家人笑其何必若此,公曰:「吾惭不及古人,而惧后世讥我也」。公尝使契丹,与其君臣语,而以论议服其坐中。其后契丹使来,必问公所在,及闻已用,乃皆喜曰:「是得人矣」。边吏得谍者,言契丹欲弃约举兵。上亟召大臣议,或欲选将增兵。公曰:「契丹畏誓而贪利,且无隙以开其端,其必不动,不宜失持重之势而使其可窥」。已而卒无事。他日,上顾公曰:「果如公言」。于是益重之。明道二年,庄献明肃太后欲以天子衮冕见太庙,臣下依违不决,公独争之,曰:「太后必若王服见祖宗,若何而拜乎」?太后不能夺,为改他服。太后崩,上见群臣,泣曰:「太后疾不能言,而犹数引其衣,若有所属,何也」?公遽曰:「其在衮冕也。然服之岂可见先帝乎」?上大悟,卒以后服葬。于是益以公为果可用也。公先娶潘氏,早卒;后娶赵氏,今封金城郡夫人。子男一人直孺,大理寺丞。女五人:长适故职方员外郎张奇;其次适故开封府士曹参军乔易从,早亡;次适太原王拱辰,早亡;次适庐陵欧阳修;次又适王氏。公既贵,赠其曾祖而下三室,曰太保、太傅、太师。追封曾祖妣某氏某夫人,祖妣某氏某夫人,妣某氏某夫人。公性孝慈,虽在大位,家人勤俭,不知为骄奢,诸子幼孤,抚养不异。平生所为文章四十卷,直而有气,如其为人。五年某月某甲子,其孤直孺奉其柩自京师葬于绛州,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即事。先期,状公之功行上之太常,太常议曰:「谥法:一德不懈曰简,执心决断曰肃。今其状应法」。乃谥曰简肃。铭曰:
薛夏之封,以国为姓。其后河东,隋唐最盛。公世载德,实河东人。必大其门,太师之云。公之从事,以难为易。参于大政,不挠不牵。屡决大议,有言炳然。公不为相,告病还家。赗赙之荣,尚书是加。公有敏德,焯其行事。公有令名,有司之谥。事告之史,谥传子孙。又刻铭章,纳于墓门。
知子莫若父 宋 · 王铚
出处:黄鹤楼志·艺文·传闻·名人轶闻
刘原父就省试,时父立之为湖北转运使。按部至鄂州,与郡守王山民宴于黄鹤楼,数日不发,谓守曰:“吾且止此,以候殿榜,儿子决须魁天下”。守心不平,且曰:“四海多士,虽令似才俊,岂可预料”?立之曰:“纵使程试不得意,亦须作第二人”。来日,殿榜到州,原父果第二名。继得家书云:“初考乃状元,为赋中小误,遂以贾黯为魁”。立之即以书示郡守而行。所谓“知子莫若父”也。
按:《默记》
乞勿令欧阳修等去职状 北宋 · 赵抃
出处:全宋文卷八八四
臣伏以天子南面之尊,左右前后须得正人贤士为之羽翼。朝廷有大赏罚可以询访,有大阙失可以裨益,有大急难可以谋议,有大礼法可以质正。窃见近日以来,所谓正人贤士者纷纷引去,朝廷奈何自剪除羽翼?臣未见其能致远也。忧国之人,莫不为之寒心。如吕溱知徐州,蔡襄知泉州,吴奎被黜知寿州,韩绛知河阳府,此皆众所共惜其去。又闻欧阳修乞知蔡州,贾黯乞知荆南府。侍从之贤如修辈无几,今坚欲请郡者非他,盖杰然正色立朝,既不能曲奉权要,而乃日虞中伤,皆欲援溱、襄、奎、绛而去耳。今陛下又从其请而外补之,臣恐非朝廷之福。朝廷万一有缓急事,则陛下何从而询访也?何从而裨益也?何从而谋议也?何从而质正也?所失既多,虽悔何及!《诗》不云乎「济济多士,文王以宁」?此谓文王虽大圣人,得居尊安宁者,盖在朝多贤哲之士而致之然也。臣愚伏望陛下鉴古于今,勿使修等去职,留为羽翼,以自辅助,则中外幸甚!臣无任恳切纳忠之至(《赵清献公集》卷二。又见《皇朝文鉴》卷四八,《国朝诸臣奏议》卷四九,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一八○,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一三四,《经济类编》卷二六。)。
等:原无,据原本目录补。